兩個王妃陰陰笑作一團。
她倆的對話,崔木蓉挨得近自然竊聽入耳,她連遮掩的帕子、團扇都不用,直接堂而皇之癟嘴嗤笑,家世雄厚,底氣就是不同。
裴海棠與朱少虞並肩行至太子跟前,小半年未見,這次,她恭恭敬敬朝太子行下一禮。
卻讓朱清硯看出了疏遠之意。
儘管朱清硯一如既往地笑言“免禮”,實際上他深藏胸膛裡的心卻忍不住發涼。但他視線始終投在裴海棠身上,直到觸及她和四皇子十指緊扣的小手才匆匆避開,心口更加疼了起來。
這時,下去準備彩頭的大丫鬟端著托盤返回。
裴海棠剛要落座,目光掃眼托盤裡的彩頭,見是一枚嬰兒小手那般大的玉如意小吊墜,她忽地動作略微停頓。朱少虞與她一塊坐下後,傾身問她:“怎麼了?”
裴海棠絲毫沒有避嫌的自覺,嘟起小嘴就告狀:“少虞哥哥,那個彩頭曾是我贈給太子的賀禮。”
朱少虞懂了,是她的東西,卻被善妒的崔木蓉尋出來當了彩頭,純心給她添堵。
婢女恭恭敬敬端著彩頭給太子殿下過目。
朱清硯原本不慎在意,淡掃一眼後,急速地瞪了崔木蓉一眼,旋即便要開口……
正在這時,成國公帶了幾個神策軍的將軍跨入馬場,威風凜凜地登上觀望台。
彆看成國公六十一歲高齡,已然致仕,神策軍的統領卻照舊臣服於他。甚至,成國公才是幕後的真正統帥。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成國公拱手恭聲道。
雖是恭聲,卻依然非常失禮。
按照大召規矩,大臣拜見太子殿下,需稽首四拜(跪地,磕頭四次),豈能拱拱手這般敷衍?
奈何,軍功無數的成國公素來托大,除卻宣德帝,誰也不放在眼裡。
何況,其女崔木蓉即將嫁入東宮成太子妃,那他便是太子嶽父,更加托大不屑降輩分請安了。
朱清硯素來性子溫和,從不計較,點點頭算是受了禮。
成國公轉頭又向其餘三個皇子頷首:“見過福王殿下,恭王殿下,四皇子。”
瞧,隻是頷首,連手都不屑拱了。
而福王和恭王卻一笑而過,不敢公然計較。
朱少虞看眼成國公,不發一言。
至於那些什麼福王妃、恭王妃,壓根不在成國公眼裡,正眼都不給一個。
好在,跟在成國公身後的嫡長子崔木野,神策軍兩名統軍和四名將軍還算守禮,他們七人規規矩矩對著太子稽首跪拜,又按著規矩給三名皇子一一見禮。
見禮完畢。
崔木蓉嬌笑著挽住成國公:“爹爹,你們來得正好,我們正要賭馬贏彩頭呢。”
說著,崔木蓉從托盤裡捏起玉如意小吊墜,得意地晃了晃。
朱清硯眼神盯著那枚玉如意,突然開口:“且慢,這枚玉如意不合適,過於小巧,作為彩頭未免顯得小家子氣。小祁子,你去換個大氣點的來。”
小祁子是追隨太子最久的心腹,對太子和裴海棠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都曆曆在目,哪能不曉得它乃裴海棠所贈呢,忙應下。
接過托盤時,生怕崔木蓉作妖不肯,小祁子偷瞥她一眼,卻意外地發現她神色毫不在意,清脆一聲響,玉如意擱回了托盤。
詭異。
崔木蓉居然如此輕易地妥協?
小祁子剛預備轉身,卻聽崔木蓉依偎著成國公笑:“爹爹,女兒很有先見之明的,生怕太子殿下對第一份彩頭不滿意,早早預備好了第二份。”
伴隨著她的聲音,婢女端上了第二份彩頭。
眾人瞧去,紅布揭開,一座成人手掌大的玉兔赫然蹲坐眼前,成色極好,乃一大塊色澤溫潤、毫無雜色的羊脂玉雕刻而成。
價格不菲。
裴海棠一瞥,立馬又向朱少虞嘟嘴告狀:“哼,這也是我曾經贈給太子的賀禮,可貴重了,前朝雕刻大師關門之作,價值五萬兩!”比之前那個玉如意貴重五倍!
朱少虞點點頭。
“太子殿下,這份彩頭如何?夠大氣吧?”崔木蓉素白手指拎起玉兔的一隻長耳朵,把它整個懸空提起來,朝太子笑道。
成國公麵色嚴肅,看向太子。
朱清硯明顯被擺了一道,當著未來嶽父的麵,他委實不好一再下崔木蓉麵子,頓了頓,輕“嗯”出聲。
裴海棠:……
果然,無論哪輩子,太子都護不住她的東西。
上輩子對性子軟的太子感受到的是情感上的心痛,這輩子,隻有兩個字——“無語”。
確實夠無語的,崔木蓉還沒嫁進東宮呢,大婚定在下個月,眼下撐死了隻是個未婚妻,卻已經強勢地把持了太子身邊的內務。
這手……伸得委實夠長!
也足以看出,太子冷淡歸冷淡,卻完全拿強勢的崔木蓉沒轍。
裴海棠定定神,偷偷用指尖擦撩朱少虞掌心,明顯地求助。
朱少虞輕輕一握,攥住了她的小壞手,然後朗聲道:“太子殿下,這樣好的彩頭,隻‘賭馬’未免太對不起它,不如換一個,咱們比馬上射箭,跑得快,又命中率高的獲勝,如何?”
朱清硯看眼朱少虞,應了。
裴海棠急急湊耳問:“少虞哥哥,什麼意思啊?”
朱少虞笑:“放心,你的東西,我鐵定給你贏回來!”
說話間,已有四人參賽,太子、福王、恭王和成國公分彆派遣手下的得力乾將出馬,尤其成國公直接派出了神策軍的人,是軍中出了名的神箭手。
崔木蓉得意地瞥眼裴海棠。
心道,你的玉兔很快就歸我所有,屆時我愛賞給軍中糙漢就賞給糙漢,愛丟進臭水溝就丟進臭水溝,總之,你贈給太子的東西甭想落個好下場。
裴海棠懶得與崔木蓉鬥眼神,一心隻關注她的朱少虞。
眾人也等著看朱少虞會派誰下場。
卻見朱少虞瞅眼趙捕頭:“趙田七,出列。”
恭王妃和福王妃掃眼趙田七身上半新不舊的捕快衣袍,兩人用帕子死死捂嘴,簡直憋笑壞了。
四皇子身邊是有多缺人啊?
連個不入流的縣衙捕頭都能派上這等場合,寒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