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話說, 裴海棠和朱少虞來到馬車前,恰好偶遇狀元郎顧宴母子與吏部侍郎一家子寒暄。
此時六月底,距離四月春闈放榜沒兩月, 吏部侍郎對顧宴這個新鮮出爐的狀元郎熱情得很, 吏部侍郎夫人也對其母顧夫人禮遇有加, 言辭間皆是恭維。
顧夫人眉飛色舞, 笑得眼睛都快沒了!
一偏頭,瞥見裴海棠一行人,顧夫人滿臉的笑意瞬間凝固。
她再記恨,也不敢公然給聖寵在身的裴海棠和狩獵期間冒尖的四皇子甩臉子,顧夫人擠出個假笑, 與吏部侍郎一家子一同向裴海棠夫婦行禮。
“四皇子好, 郡主好。”
裴海棠笑著虛扶吏部侍郎夫人一把, 然後微微側身,視線特意落在顧夫人麵龐上, 那張在毒蛇事件裡挨了打、被抓花、尚未痊愈的麵龐。
顧夫人臉上的抓痕就又疼了起來。
裴海棠笑道:“顧夫人臉上的傷還未消下去呢,我這兒有禦賜的金瘡藥, 療效特好,等會兒讓丫鬟給你送來。”
顧夫人眼角一抽。
除卻裴海棠,滿行宮的貴婦都默契地不提此茬, 當麵提及,無異於當麵揭短。
顧夫人心頭有氣, 卻不得不強裝恭順:“郡主客氣了, 臣婦家裡有,就不叨擾郡主了。”
裴海棠繼續笑:“顧夫人也太跟我客氣了,咱們是親家,互相照應應該的。”
顧夫人眼角狠狠一抽。
誰稀罕當這親家?!
裴海棠假意未見, 笑著與朱少虞來到自家馬車前,她一手提起裙擺一手握住朱少虞手掌,踩上馬凳預備登車時,餘光瞥見了突然現身宮門的裴珍珠……
疑,裴珍珠不是居住在裴海棠的東廂房麼?
怎的不同時出發?
原來,自從毒蛇事件爆發後,裴海棠心生畏懼,一從半人高的草叢裡恩愛歸來,便隨意捏了個理由,打發裴珍珠兄妹搬去相隔甚遠的另一座宮苑居住。
所以,出行時間不一致。
這時,裴珍珠兄妹恰好踏出行宮宮門,她一眼瞧見四皇子攙扶裴海棠上馬車的情景。
四皇子寬大有力的手掌,穩穩地托住裴海棠玉白的小手,往上送。
裴海棠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真的腳滑,一個趔趄險些摔下,虧得身手矯健的四皇子眼疾手快把她抱了個滿懷。
“好丟人哦。”
裴海棠嬌嬌地窩在朱少虞懷裡,麵頰酡紅。
餘光掃見裴珍珠,朱少虞看著懷裡的小女人,驀地笑了,然後他壓低腦袋貼上裴海棠耳畔:“有夫君托底,不丟人。”
話畢,朱少虞突然彎腰,將一身綠裙的裴海棠打橫抱起,她的兩隻淺綠繡鞋隨著男人矯健有力登上馬車的動作而晃動,懸在空中像極了兩隻可愛的綠蜻蜓,讓這曖昧的一幕更顯生動。
很快,兩人曖昧的身影隱去在竹簾後。
裴珍珠眼睛發酸,幾乎掐著掌心看完全程。
“不要臉,越來越不要臉。”
裴珍珠剛腹誹完,一轉身瞥見不遠處的狀元郎母子,目光觸及顧夫人時匆匆避開。
那個老嫗,多看一眼都犯惡心!
“哥,咱們繞開。”
裴珍珠拽了裴玨,從兩輛馬車中間的縫隙穿到對麵去。
剛穿出,就被裴海棠身邊的翠玉堵住了,
翠玉微微彎腰行個禮,神情倨傲:“大姑娘,咱們郡主請您過去,有事交代。”
裴珍珠猜測沒好事,卻不得不來到馬車前。
車窗竹簾半卷,裴海棠一張白瑩瑩的小臉出現在窗口,她笑道:“姐姐,方才瞧見你未來婆母臉上傷痕頗有些嚴重,我翻出一瓶禦賜金瘡藥,勞駕姐姐跑一趟了。”
裴珍珠眼角狠狠一抽。
裴海棠默默欣賞著她的隱忍,想繞開,想逃避顧夫人,世上哪有這般便宜的事兒!
掌心托著一個白玉瓶,遞過去。
裴海棠用命令的口吻:“姐姐,趁著顧夫人還未上車,趕緊送去,在車裡她老人家還能及時抹上。”
裴珍珠哪敢違逆郡主,隻能應下,雙手接過。
她告退轉身之際,餘光瞥見四皇子探頭那邊窗外正與一位金吾衛低語著什麼,一眼都沒看她,裴珍珠暗暗咬了咬內唇。
明明夢境裡,她是貴妃,每次出場都排場極大、氣派無比的貴妃啊!
怎麼現實裡,如此受虐?!
掌心掐出月牙印!
掐完,還得硬著頭皮去尋顧夫人。
“不怕,哥哥陪你去。”裴玨挺身而出。
聖旨賜婚,縱使顧家再不情願,也得成親,婚前就怕了婆家,日後還了得?
裴玨作為娘家大哥,非得給妹妹把腰膀挺起來。
心裡這般想著,裴玨步伐矯健地帶著妹妹來到顧夫人母子跟前。
“顧夫人好,狀元郎好。”
裴玨高昂頭顱,帶著笑意。
顧夫人瞥眼裴玨,不客氣地問:“你是?”
裴玨自報家門:“親家母,我是裴珍珠的大哥,武安侯。”
顧夫人嗤笑一聲,倨傲道:“哦,原來你就是那個在靈堂裡死皮賴臉,靠著過繼給亡人才搶到侯爵爵位的武安侯?”
裴玨:……
這話從她嘴裡吐出來,未免太難聽了。
顧夫人又道:“既是過繼了,倫理關係上便是裴珍珠的堂哥。堂哥便是堂哥,瞎稱什麼大哥,搞得好像沒分家似的。”
裴玨:……
有知情的貴婦噗嗤一聲笑出來,神補刀:“可不是沒分家,連同父母、兄妹,一家子人全搬進武安侯府入住了。”
“若非如此,昭陽郡主也不能待他如此冷淡。”
可不是冷淡麼,毒蛇事件一出,昭陽郡主直接將裴玨和裴珍珠一起趕出去,兩人一同搬去偏遠的宮苑居住。
誰和誰才是“親兄妹”,一目了然。
人家昭陽郡主涇渭分明,壓根就沒認可裴玨這個族譜“親大哥”呢!
這些事兒,顧夫人早就打探清楚了,此時假裝才知情,癟嘴奚落他:“真真是個沒規矩的人家,我兒命苦啊,攤上個惡毒媳婦便算了,還攤上個無賴親家!真真是晦氣!”
裴玨氣得雙眼通紅。
奈何,這些長舌婦你一言我一語吐露的全是實情,隨便去哪說理,都是他理虧!
實在扛不住了,裴玨麵容一沉,拂袖而去。
他走了,裴珍珠境遇隻能更糟。
一群人嘲諷的目光齊刷刷投向裴珍珠。
裴珍珠硬著頭皮奉上藥膏:“顧夫人,這是郡主的一點心意。”
顧夫人一瞥見藥膏,臉上的傷疤腫起來似的疼,聲音也更尖銳,狠狠數落道:“給長輩送東西如此隨意,登門拜訪的規矩都不懂嗎?真不愧是窮縣令之女,沒點教養!”
接過藥膏,一甩廣袖,登車而去。
“啪”的一聲脆響,廣袖邊緣扇到了裴珍珠麵頰,裴珍珠麵上始終掛著溫婉可人的笑意,藏在袖子裡的手指卻險些將帕子戳出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