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朱少虞凝視著她冷漠的背影失眠了。
不給好臉、也不肯溝通的裴海棠,讓朱少虞第一次陷入抓瞎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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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朱少虞前腳邁出郡主府去衛署,裴海棠後腳就起身下榻,穿著中衣中褲來到堂屋。
正在堂屋擦著桌椅的翠竹和翠玉嚇了一跳:“郡主,您怎的起這般早?”院子裡還昏暗著呢。
唯有裴海棠自己知道,她不是起得早,而是心煩意亂一夜沒睡。
“小餘子呢?叫他進來見我。”
丟下這句,裴海棠轉身回內室。
兩個丫鬟趕緊跟進去,服侍主子穿衣洗漱。
穿戴齊整後,裴海棠先去書房畫了幅人像畫,走出書房時,遠遠瞧見小餘子已經候在上房廊簷下。
裴海棠在東次間召見了小餘子:“昨日四皇子在清波巷子口出了車禍,那個罪魁禍首是個西北來的將軍,這是他的畫像。小餘子,我撥給你十個助手,你想辦法儘快尋到此人。”
說罷,遞給小餘子陳紹將軍的人像畫。
囑咐他,地毯式搜索附近街巷的客棧、酒樓。
不想,小餘子那邊還沒消息呢,晌午時分,裴海棠正興致不高地吃午飯時,餘總管腳步匆匆來到上房,請求立即麵見郡主。
裴海棠一臉疑惑,餘總管這個時辰來,能有何事?
“宣他進來吧。”裴海棠擱下味同嚼蠟的飯菜,起身來到堂屋。
隻見餘總管一臉喜色,幾乎小跑著邁入堂屋,躬著腰稟報:“恭喜郡主,陳紹將軍已經脫離危險,剛剛醒轉過來了!”
裴海棠:???
陳紹將軍,人還沒找到呢,脫離危險,醒轉過來,又是怎麼回事?
卻聽餘總管笑著解釋:“郡主恐怕不記得了,陳紹將軍是您父親生前的副將,這些年一直堅守在西北邊疆。昨兒黃昏,四皇子在街頭偶遇身中劇毒的他,帶他回府時,陳紹將軍已疼得昏死過去。四皇子特意交代奴才,若陳紹將軍不幸離世,便不讓您知曉,偷偷掩埋了,免得您傷心,若陳紹將軍搶救過來,務必第一時間報與您知曉。”
裴海棠:……
所以,從頭到尾都是她冤枉了朱少虞?
裴海棠:“餘管家,你仔細回憶一番昨夜四皇子回府時的情形。”
餘總管邊回憶邊描述,不知是他有意渲染,還是事實如此,反正從餘管家嘴裡描繪出的四皇子,簡直是天底下第一好夫君,事事顧慮到郡主的情緒。
裴海棠心頭頓時舒坦了。
隨即,在餘總管的引路下,裴海棠來到府中專供客人歇息的客院,右手邊東廂房第一間。
叮叮咚咚,一陣珠簾響。
瞥見一個衣裙華貴的女子進來,麵容瞧著有六分像長公主,躺在床榻上的陳紹立即意識到這是鎮國大將軍和長公主之女,立即聲淚俱下地爬了起來見禮:“郡主,卑職可算見著您了!”
“陳叔叔快躺下,您是我長輩,無需多禮。”裴海棠快步上前,虛扶道。
陳紹依然倔強地趴在床頭,規規矩矩行了個頷首禮。
這一動,牽動才剜去一塊腐肉的胸口,陳紹疼得齜牙咧嘴。
裴海棠疑道:“聽聞陳叔叔中了劇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餘總管的攙扶下,陳紹勉強靠坐在床頭,腰下塞了一個軟軟的靠枕,陳紹虛弱地道:“自從郡主父親去世後,我們一眾將士便遭到了神策軍的排擠和打壓,這些年死亡慘重。尤其近一年,神策軍愈發蠻橫不講理,居然半途劫下朝廷下發給我們的撫恤金和軍餉,讓我們的將士無糧可吃,無冬衣可穿,兵器壞了也無錢置換,上了戰場就是等死……”
裴海棠驚道:“竟有這樣混賬的事?你們就不上折子給皇上嗎?”
陳紹憤慨道:“上了,月月都上,可壓根出不了西北,就在路上被神策軍的人給劫了!”
裴海棠氣道:“簡直無法無天!”
陳紹:“見折子實在遞不出去,末將才冒死親自進京一趟,不料半途被神策軍的人發現,一路追殺,快進京時,更是被下了劇毒滅口……幸虧昨日馬匹發瘋時,撞上的人是武藝高強的四皇子,四皇子又是郡主您的夫婿……否則,末將怕是死翹翹了。”
聽到這,裴海棠懂了,難怪上輩子陳紹對朱少虞死心塌地,除卻救命之恩外,怕是朱少虞還給他們解決掉了撫恤金和軍餉問題。
可令裴海棠好奇的是,據她所知,上輩子朱少虞受皇舅舅厭棄,並未將裴家軍的事上奏,那朱少虞又是通過何種途徑解決的撫恤金和軍餉問題?
帶著這種疑惑,裴海棠結束了與陳紹的談話,叮囑他安心在郡主府修養,所有的事她和四皇子會想法子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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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客院出來後,裴海棠心底湧起強烈的愧疚。
對誰的?
自然是對朱少虞的。
為她昨夜不分青紅皂白,就妄加揣度,繼而冤枉了朱少虞,狂給他擺臉色而愧疚。
臨近黃昏時,裴海棠命令翠竹套車。
翠竹奇道:“這麼晚了,郡主預備上哪?”
裴海棠:“金吾衛衛署。”
為表歉意,她決定親自去接朱少虞下值回府。
翠竹和翠玉:……
兩個丫鬟臉上的詫異,裴海棠瞧得一清二楚。
連旁觀的丫鬟都這樣,等會昨夜承受了冷暴力的朱少虞陡然見到熱情洋溢的她,還不知驚訝成什麼樣呢。
裴海棠一張小臉提前紅了。
為自己的變臉之快,臊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