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坐龍椅,早已習慣發號施令、無人敢不遵旨的宣德帝,直接沉了臉。
高皇後生怕太子因為姬妾這等小事兒失去君心,連忙朝宣德帝笑著打圓場:
“皇上,太子這些年一心撲在國事上,日夜惦記著要為他父皇分憂呢,太過忙碌,都沒顧得上給自個添姬妾,是以完全不懂何為齊人之福。這才放著清芙小公主這樣的絕色佳人不收,專說些糊塗話氣他父皇呢。”
言下之意,是太子過於自律,從不亂搞男女關係,才不懂妻妾雙全的妙處。
對於這一點,宣德帝無可指摘,麵色逐漸好轉。
可僵局總得打破。
正在這時,四王子再度笑了,加碼道:“皇上,清芙乃我父汗千嬌百寵的公主,父汗早許諾了,清芙出嫁必定嫁妝豐厚。為了表示我北漠的誠意,南幽城可作為嫁妝帶過來。皇上,您意下如何?”
南幽城?
那可是五年前戰敗期間門,被北漠強行霸占未歸的領土!
宣德帝虎眸一亮。
北漠太子聞言嚇了一跳,忙朝四王子使眼色:你瘋了,經過父汗同意了嗎,一開口就把南幽城當嫁妝?
無視北漠太子,四王子隻微笑著等待宣德帝的答案。
宣德帝似乎怕遲則生變,立馬朝四王子笑著回應:“貴國的誠意確實滿滿,婚事就這麼定了,清芙小公主嫁過來後,也不當尋常姬妾,直接上玉碟,冊封為正二品太子側妃!”
四王子哈哈大笑:“皇上爽快,那咱們就一言為定!”
宣德帝笑:“一言為定!”
說罷,立即招來秉筆,當即在明黃色聖旨上寫下賜婚詔書。
崔木蓉與朱清硯雙雙白著臉,跪在地上。
崔木蓉偏頭去拽朱清硯胳膊,眼神瘋狂暗示他。
——拒絕,拒絕,趕緊拒絕啊!
——再不言辭抗拒,來不及了!!
朱清硯卻垂眸低首,唇角緊抿,一言不發。
清芙小公主,他自然是看不上,但南幽城對大召國的意義,沒人比朱清硯更清楚。
當年朱清硯的人在偏僻山區的地下勘探出大量鐵礦,挖出鐵礦能鍛造更多的冷兵器,加強軍隊裝備,是個不可多得的寶地!可惜,他才稟告父皇,還未來得及差遣專業隊伍開采,整座城便被北漠搶奪了去,虧得這些年北漠絲毫未能察覺裡頭藏有鐵礦,否則絕不可能作為嫁妝返還。
父皇是知情人,絕不可能白白放跑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而朱清硯深知父皇一旦做下決定,便絕無轉圜的可能。
遂,朱清硯靜默不言。
他緊握崔木蓉拽他胳膊的小手,緩緩扭頭看著她急出淚水的雙眸,他眼底裡翻滾著濃濃歉意。
但凡換個時間門,看著男人這樣飽含愧疚的眼神,崔木蓉都得心軟,心軟得放棄自己的堅持,願意為他退一步,可今日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啊!
正在這時,秉筆寫好賜婚詔書,由福公公前來宣旨。崔木蓉哭著哀求:“太子哥哥,不,不要接……”
她都想一把搶過聖旨,狠狠甩到十萬八千裡之外的地去,可崔木蓉到底沒有這樣的膽量,會滿門抄斬誅九族的,她隻能苦苦哀求太子不要。
朱清硯靜靜聽宣,隨後高舉雙手,認命地接過賜婚聖旨。
他的手指觸碰到明黃聖旨的那一刻,崔木蓉白眼一翻,軟倒在地。
高皇後見狀,連忙指揮宮婢前去攙扶,四個婢女剛把失去知覺的太子妃架起來,預備帶走,叩頭謝恩完畢的朱清硯,直接從她們手裡接過崔木蓉,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快步離去。
瞥眼朱清硯繞過筵席,逐漸遠去的背影,裴海棠搖搖頭。
——太子的性子果然太軟了。
縱使兩世過程迥然有彆,結局居然一模一樣,他對崔木蓉的情意,絲毫不值錢啊!
裴海棠不由得想到自己,若當初沒有朱少虞橫插一腳,她順順利利嫁給朱清硯成了太子妃,想必,也享不了幾年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滋潤日子,就得被迫與旁人共享一個丈夫。
今日是清芙,明日就能是濁芙、小芙、綠芙,各種硬塞進來的芙!
“你搖頭作甚?”
身邊椅子一沉,是朱少虞回來了,摸著她小腦瓜問。
“少虞哥哥,你可算回來了!”裴海棠心頭感慨萬千,突然想起點什麼,靠在他身上,重重挽住他胳膊就迫不及待地問,“若清芙小公主相中的是你,你是否也會在皇舅舅的施壓下,納了她?”
“瞎想什麼?”朱少虞外出一趟口渴了,一隻胳膊任由她抱著,另一隻手迅速拎起茶壺倒了盞解渴的涼茶,聞著濃鬱桂花香灌下半盞,才又道,“我承諾過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又豈會食言?”
裴海棠癟癟嘴,朱清硯不就食言了?可見男人的口頭承諾壓根不靠譜。
朱少虞茶盞見了底,待要再來一盞時,驀地瞥見她嘟嘴不樂的神情,視線下移,她纖白手指也不安地攥緊他衣袖,攥得上頭金線繡著的青竹葉子都走了形。
朱少虞眼光多毒辣啊,立馬明白裴海棠內心有多不安,擱下酒杯,轉而捏住她小鼻尖,笑著安慰她:“怎麼,擔心我?以你夫君的矯健身手,區區一個清芙小公主也能撲得住我?”
裴海棠:……
呃,確實是撲不住。
可萬一明著撲不住,人家來暗的呢?
譬如下藥?
譬如彆的更無恥的下三濫招數。
——直接一絲不穿、光著身子跑到朱少虞跟前亮相,事後哭哭啼啼,說黃花大姑娘的身子被瞧光了,要求負責。
彆說不可能,清芙小公主這種人為達目的無底線。
朱少虞看得出媳婦兒是真心怕,他斂住笑,掰正裴海棠小身子,兩人麵對麵正色道:“棠棠,我不是太子,在我不幸中招前,必定先飛刀過去殺了她,再清理乾淨現場。”
裴海棠:……
明白了,隻要朱少虞不樂意,誰也甭想算計他,否則隻有一條路可走。
——死!
——血濺當場!
所以,上一世朱少虞是暴君,佛擋殺佛,神擋殺神,手上鮮血無數!
見她發怔,朱少虞暗自有些後悔,方才措辭太過血腥,嚇著他仙女般善良的小媳婦了。怎麼辦,怎麼辦,早知道,該表達委婉些的,比方將“殺了她”換成“結果了她”?
朱少虞正琢磨該如何補救時,裴海棠卻一頭紮進他懷裡,幸福得雙眼彎出最美的弧度,比夜空懸掛的彎彎月牙兒還漂亮。
裴海棠偷偷翹起嘴角,樂滋滋地想,幸虧她夫君是朱少虞啊!
——寧嫁心腸硬能護住她的,也不稀罕心腸軟專給她找委屈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