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他們聲音過大,又或者是室內人乍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睡覺過輕,室內很快傳來聲音:
“進來。”
安玲和奉延都是臉色一變,有點訕訕,沒想到會把姑娘吵醒。
安玲很快進去,就見姑娘已經倚坐在了床頭,她拿著外衫替姑娘披上,才將奉延叫進來。
薑姒妗一雙黛眉蹙攏,哀怨地看了兩人一眼,她剛睡下就被吵醒,人都是懨懨的,她語氣悶悶:
“你們在說什麼呢?”
安玲也看向奉延。
奉延三言兩語將來意說明:“我來京城這段時間,姑爺都是早出晚歸,每次回來都是一身酒味。”
京城是有宵禁的。
整日都隻趕在宵禁前回府,還是渾身的酒味,可想而知不會是從酒樓中沾染到的。
衢州位處江南,一到晚間,總有一處地方是燈火通明的,奢靡之聲整夜不熄,朱雀橋上看去,湖麵上是畫舫琳琅,京城富貴,但在此方麵,卻是不如江南,奉延在衢州多年,一眼便能瞧出姑爺是從何處回來。
薑姒妗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杏眸輕顫了一下,她一點點抿緊唇。
奉延一時啞聲,他和姑娘也算自幼一起長大,自是心疼她,如今甚至有些後悔告訴姑娘這件事,至少也該等姑娘休息後再說。
而不是讓姑娘曆經車馬勞頓,一身疲累時就聽見這種糟心事。
薑姒妗扯了扯手帕:“他初入官場,許是有應酬。”
話是這般說,但薑姒妗的情緒不可抑製地差了下來。
明知她今日抵達京城,周渝祈卻不見身影,是不是又在煙花之地?
衢州到京城有半個月的路程,什麼樣的應酬,才能讓周渝祈日日都身染酒氣回府?
奉延沒說話,隻是沉默地將賬本遞出去。
薑姒妗意識到什麼,她立即接過。
奉延來京城辦事,甚至要安排宅院,自是不會空手而來,他趕往京城時,薑姒妗給了他一匣子的銀錢,足有白銀五千兩。
京城這般寸土寸金的地,三進三出的府邸也不過一千兩,這般還是地段好的。
薑姒妗給奉延銀錢時,也存了周渝祈要打點門路的心思。
但她沒想到周渝祈短短一段時間居然用了這麼多——不過半個月,周渝祈從賬房中支出了兩千兩白銀。
甚至不算周渝祈離京時,薑姒妗給他的銀錢。
聽見周渝祈整日流連煙花之地時,薑姒妗隻是稍變了臉色,但如今,她卻是氣得胸口不斷起伏。
尋常人家一年用度開銷也不過十兩銀錢,周渝祈到底做什麼了?
薑姒妗身出商戶,對銀錢自是敏感,她薑家便再有錢財,也禁不住這般消耗!
薑姒妗是徹底睡不著了。
*******
京城,翰林院。
將要下值,周渝祈記得今日妻子抵達京城,收拾了東西便要準備回府。
但不等他離開翰林院,便聽見門口有人在喚他:
“周兄。”
周渝祈隻聞其聲,就知道來人是誰,待抬頭時,他已經是一片笑臉:“楊兄怎麼在這兒?”
楊鞍勾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笑:
“自是來找你。”
聞言,周渝祈當即知曉楊鞍是何意,不由得眼神些許閃爍。
楊鞍是吏部侍郎之子,他也是一時僥幸結識了楊鞍,這段時間跟著楊鞍出入煙花之地,他有心搭上楊鞍這條船,便是花出去了不少銀錢。
錢花出去時,周渝祈自然也覺得心疼,但隻要一想到能搭上楊鞍,便也覺得值當了。
隻是今日……
周渝祈難得有些遲疑。
夫人剛來京城,他白日不在還能說是公務耽擱,若下值後還不回府,怕是要落得夫人埋怨。
周渝祈來京城趕考,有兩三月未曾見到夫人了,心中自是想念。
他和夫人成親兩年還不曾分離這麼久過。
一想到會惹得夫人生惱,周渝祈不由得麵上露出些許猶豫。
但很快,在看見楊鞍臉上露出不耐煩時,周渝祈立即做出了決定,他笑著道:
“楊兄請。”
楊鞍短促地笑了聲,意味不明。
周府。
夕陽餘暉徹底落儘,暮色渲染,而早該回府的人卻遲遲不見身影。
屋簷下的女子輕顫眼瞼,杏眸中難掩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