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論和裴初慍如何糾纏,又何時能擺脫關係,她如今心底最緊要的事情就是科舉一案會不會牽連到周渝祈。
在頌雅樓中,她不是沒想過請裴初慍幫忙,但一想到她和裴初慍如今的關
係,她就怎麼都開不口。
她和裴初慍不是簡單清白的合作關係,一旦她真的和裴初慍開口,她和裴初慍的這段糾纏就要變成了她心甘情願的交易。
她甚至懷疑,裴初慍不是沒起過這個心思。
誠如她所想,裴初慍的確這麼想過,她太倔了,溫和手段不會讓她低頭。
而且,裴初慍也瞧得出來,她是個聰慧的人,這個聰慧不是指她做事多麼出色,而是她挺會揣測人心,她瞧他溫情,便會得寸進尺,隻消掉兩滴眼淚,就能叫她的處境暫時安穩,何樂不為,她巧妙地拿捏住了裴初慍對她的心思。
裴初慍看得明白,所以,科舉一案又豈是隻針對周渝祈,他從一開始在這段糾纏中想要的就是薑姒妗罷了。
薑姒妗黛眉一直緊蹙著未鬆開,安玲見這樣的姑娘,隻覺得心疼難受,忍不住道:
“姑娘,奴婢今日看見姑爺了!”
薑姒妗驀然轉頭看她,奉延頭都沒抬,他早知道安玲對著姑娘瞞不住事,安玲劈裡啪啦地將在頌雅樓內看見的一幕說了出來:
“他和那位宋姑娘旁若無人地走在街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二人才是夫妻呢!”
說這話,安玲不過是氣憤,倒也不至於真心,但薑姒妗臉色依舊不著痕跡地白了些許,她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七巧節那日男女站起一起相談甚歡的情景,她有片刻失神。
安玲的話還在繼續,她撇了撇嘴,哼道:
“我瞧姑爺那模樣,壓根沒有在府中時的焦慮和擔憂,看來姑爺是找到路子摘出自己了,怪不得一個字都不和府中透露。”
她是個牙尖嘴利的,一番話叫她說得陰陽怪氣,她說的路子顯然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事情。
薑姒妗眼瞼顫了又顫。
她忍不住想起初來京城,周渝祈帶她去頌雅樓的情景,那一杯茶水和糕點擺在案桌上,和她喜歡的米糕擺在一起,彼此不相融,也顯得她分外格格不入。
周渝祈不肯和她透露一個字,卻是頻繁地去見宋安榮,叫薑姒妗不得不正視起她和宋安榮的差距。
在周渝祈做官後,她薑家便幫不了他太多了,絕沒有宋安榮能給他的多。
周渝祈會意識不到這件事麼?
人的選擇是會變的,在利誘下,在威脅下,總會叫人不自由在地改變想法。
薑姒妗知道周渝祈如今歡喜她,但他的歡喜能讓他堅持多久不變心呢?
薑姒妗不知道,但她瞧了眼冷清的府邸,許久,她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唇。
奉延瞧了眼姑娘的臉色,默默地低下頭。
他知道姑娘現在心底不好受,但長痛不如短痛,他看得出姑娘這段時間的掙紮和痛苦,姑爺搖擺不定,有些事情也由不得姑爺做主,他顧及不了姑爺,隻想叫姑娘心底舒坦一些。
說到底,姑娘的掙紮不過是負罪感太重,如果這時,姑娘發現姑爺其實根本不值得她費心呢?
想到這段時間姑爺的所
作所為,奉延眼底閃過一抹冷意。
裴大人不是好人,但姑爺絕非良配。
*******
最近京城人人自危,翰林院中氣壓一日比一日低,這段時間總傳來有這次科舉的考生被刑部帶走拷問,讓清白的考生也難免覺得不安。
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狗急跳牆,自己活不了了就肆意攀扯旁人。
翰林院中唯一鎮定自若的人應該就是孔清茲了,周渝祈看了一眼和往日沒什麼不一樣的孔清茲,眼底閃過一抹晦澀,有人瞧見他看向孔清茲,忍不住酸言道:
“你看他作甚,他是孔家的麒麟子,又是祭酒的孫女婿,誰出事都輪不到他出事!”
說著酸話,但說話的人心底也清楚,孔清茲的成績應該是沒問題的,畢竟人家是有真材實料的,孔家百年清高也不敢做出這種毀清譽的事情。
周渝祈勉強扯了下唇角,忽然,那人看向周渝祈,意味不明道:
“我差點忘了,你也不用愁。”
誰都聽得出他話中有話,周渝祈臉色一變,知道這人是在暗指他和宋安榮的關係,他一改往日溫和態度,語氣不好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覺得發愁。”
同僚被一噎,訕笑著點頭附和,但心底忍不住呸了一聲。
不愁?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最近和宋家嫡女走得越來越近了,為的是什麼,誰瞧不出來?
周渝祈沒再和他搭話。
就在這時,有一對禁軍直接進了翰林院,四周倏然靜下來,周渝祈臉色不由得變了變,那領頭直接問:
“魯青寒何在?!”
有一人當即煞白了臉色,被人指出來後,禁軍二話沒說,直接讓人押走,這時,劉昃文聽見動靜才走出來,禁軍對他還是很恭敬的:
“劉大人,這人涉及科舉舞弊一案,禁軍奉命捉拿。”
道是恭敬,也隻是簡單的交代了一下,劉昃文臉色不好看,但沒有出聲阻攔。
見狀,翰林院內愈發噤若寒蟬,沒一個人敢發出聲音,這不是第一個被帶走的人,卻是叫眾人有點驚疑不定,魯青寒不是這次科舉的考生,禁軍沒來前,誰都沒想到魯青寒會和這次科舉一案有關。
一時間,往日和魯青寒交好的人都有點忐忑不安。
禁軍走後,劉昃文掃了一圈眾人,話音中透著警告:
“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在看見周渝祈時,劉昃文皺了皺眉,但他也沒多管周渝祈,自家外甥女鬨出的動靜,他不是不知道,這次科舉一案事關重大,劉昃文不願牽扯進來,周渝祈的舉動,讓他不由得生出不喜。
周渝祈注意到劉昃文的態度,心底立時咯噔了一聲,他低垂下臉,沒叫人看見他眼底的陰沉。
薑姒妗等了三日,還是沒等到周渝祈對她坦白,那雙星眸黯淡了又黯淡,可惜周渝祈一心都是科舉一案,根本沒注意到薑姒妗的不對勁。
直到這日,周渝祈
匆忙出門,留下一句:
“我今日有事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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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姒妗攔住他,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渝祈眼神一閃,他下意識地不想把這些事告訴夫人,他好不容易科舉得中做了官,叫他能在夫人麵前挺直腰杆,他不想再叫夫人看見他的狼狽。
周渝祈找了個借口:
“朝堂上的事,我能處理好,你就不要管了。”
見他還是不說,薑姒妗心底涼了涼,她沒再等周渝祈主動坦白,忍不住抬聲問:“科舉一案,你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
周渝祈臉色一變,沒想到她早就知道了,他扭過頭,不想見夫人這時的神情,數日的情緒緊繃,讓他控製不住地失態道:
“我都說了我能處理好,告訴你有什麼用,難道你能幫我不成!”
話音甫落,滿室驟靜。
薑姒妗陡然安靜下來,她仿佛被釘在了原處,一錯不錯地看著眼前逐漸陌生的人,許久,她扯了下唇角:“我幫不到你,你便什麼都不告訴我了?”
“你寧願去找宋姑娘,也不願告訴我,讓我和你一起想辦法?”
她們明明是夫妻,但這等危及滿門的大事,她卻是從彆人口中得知。
周渝祈一時失言,滿臉懊悔,他想要去拉夫人的手,乾巴巴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怕你擔心,才沒告訴你實情。”
他又一次說:“我真的能解決,夫人,你相信我好不好?”
薑姒妗看著他真心實意地解釋,鼻尖忍不住一酸,終是覺得無力,她豈能不知,他脫口而出的話再是失言也是他的真心話。
她試圖告訴他問題所在:
“你不該讓我從彆人口中知道這件事。”
枕邊人的事情,卻需要從彆人口中知道,這是愛護還是不信任,薑姒妗分不清,但她記得很清楚,在宋謹垣發現她居然不知此事時,眼中流露出的驚訝,叫她很難不生出難堪。
周渝祈:“是我不好,我也是怕你擔心,想把事情解決了再告訴你。”
他向她再一次承諾: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薑姒妗數不清這是他第幾次向她承諾了,她也不知道周渝祈能不能做到。
她深呼吸一口氣,壓下所有情緒,也沒有再提起宋安榮,她知道什麼才是緊要的:“你需要我做什麼?”
周渝祈下意識地搖頭:
“不用。”
他不敢直視夫人,他下意識地拒絕讓夫人知道他和宋安榮有牽扯。
而且,他也的確覺得在這件事上,夫人幫不到他。
薑姒妗沉默了片刻,許久,她輕聲說:
“我會讓銓叔備好銀票,你需要的話,就直接去賬房支用。”
周渝祈含糊地應了兩聲,不敢直視夫人,轉身匆忙離開了府邸,薑姒妗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府中。
奉延在這時忽然出聲:
“竹青說,姑爺和宋姑娘約好了今日見麵。”
外間刮來一陣風,鑽入骨子中的冷意,叫薑姒妗打了寒顫,半晌,她輕聲說:
“我知道了。”
她聲音輕得有點讓人聽不清,藏了許多情緒,被風一吹似乎也跟著散了。
安玲忽然有點茫然,即使姑爺逃過這場風波,對於姑娘來說,就是一件好事了麼?
姑爺欠宋姑娘的人情該怎麼償還?
安玲手指忍不住地發顫,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還有半年,姑娘和姑爺成親就要三年了,三年未得子嗣,姑爺完全可以借此休妻。
即使姑娘曾在姑爺微末時伸出援手,但一個女子不能替夫家誕下子嗣,似乎就是天大的過錯。
姑爺在這次事件中嘗到了宋姑娘家世的甜頭,還會舍得放手麼?
安玲渾身一個哆嗦,她忽然出聲:
“姑娘,要不咱們去求求裴大人吧!”
話音甫落,就見姑娘艱澀地扯了下唇角,安玲倏然臉色一白,因為她意識到她說錯了話,姑娘去求了裴大人,必然要付出什麼,一旦邁過那條線,姑娘日後要怎麼自處?
安玲陡然意識到,姑娘在這時好像做什麼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