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嬌柔的臉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一會兒他又想起宋謹垣勢在必得的神情,周渝祈眼底格外陰沉,在極度怒意和不安下,他忍不住地生出一點怨懟,如果夫人沒有和宋謹垣有生意來往,宋謹垣怎麼會對夫人生出這種心思。
而且,二人曾京城見麵,會不會發生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否則宋謹垣為什麼會對夫人生出想法?宋謹垣的身份,何須要對一個嫁過人的女子如此?
周渝祈知道他不該這麼想,但他控製不住。
混
亂的思緒在周渝祈腦海中胡亂閃過,他想了好多好多,想他的官位,想他這麼多年的努力,想薑家對他的幫助,想他和薑姒妗年少夫妻,想起宋謹垣,也想起宋安榮,他一點點握緊拳,最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些什麼。
忽然,有人攔住了他的路。
周渝祈抬起頭,待看清眼前的人,他倏然回神,臉色不由得變化了些許。
眼前人倒是沒變臉色,掛著似是而非的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他諷刺地輕笑了一聲:
“呦,這不是周應奉麼,幾日不見,難道不認識我了?”
周渝祈看著來人,臉色有點難堪,艱難地憋出一句:“……楊兄怎麼會在這裡?”
來人正是周渝祈曾經費儘心思搭上線的楊鞍,他看了眼四周,有點擔心會被人看見他和楊鞍走在一起。
楊鞍仿佛沒看出他在想什麼,嘴角的笑不著痕跡地冷了些,他忽然勾住周渝祈的肩膀:
“你我兄弟二人好幾日沒見,不如找個地方喝幾杯?”
往日拚命巴結他的人,如今見他落難,倒是跑得比誰都快,幸好,他之前也沒真的把周渝祈放在眼裡。
不過是個吃喝都拿妻家錢的玩意兒罷了。
周渝祈不想和他走,但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更不好看,他皺著眉,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聲:“叫一個人清白很難,但拉一個人下水卻太簡單了,周應奉,你說是不是?”
聽出楊鞍話中的威脅,楊侍郎如今正在大理寺,但凡從楊侍郎口中說出他的名字,他就徹底毀了。
命周渝祈臉色立時變了,他沒再抵抗,順從地跟著楊鞍朝一家店走去,但他低著頭,誰都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楊鞍也不在乎。
其實說實話,對於周渝祈這個時候不再靠近他,前後態度完全不同,楊鞍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換做是他,也會這麼做。
再說,他和周渝祈也沒什麼交情,唯獨的交情就是他坑了周渝祈幾頓酒錢。
他會在今日來找周渝祈,說到底,是他有求於周渝祈,但想想他要說的事情,就知道周渝祈不會答應。
既然如此,自然就不必用尋常求人的手段了,利誘也好,威脅也罷,能達到目的就成了。
說來也是個巧合,在父親被關押進大理寺後,楊鞍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救父親出來,他任職於大理寺,直屬裴閣老,人脈自不是周渝祈能夠比的。
甚至,他是能夠見到裴閣老的。
往日交好的人隱晦告訴他,這件事,誰都不能插手,唯獨一個人。
聖上親自下旨要嚴查此事,而誰叫聖上唯獨對裴閣老信賴有加呢,他想替父親求情,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去求裴閣老。
而那日,他正要去求見裴閣老,就見裴閣老的馬車從宮中出來沒去大理寺,也沒有回裴府,而是到福滿樓接了個人。
這一打聽,便知曉了女子的身份。
意識到了裴閣老對女子的心思,一來二去,楊鞍就有了想法。
周渝祈不是正在找路子想要摘出自己麼?
什麼門路能比得過裴閣老?
再說,周渝祈之前整日和他一起在春風樓吃喝玩樂時,楊鞍可不覺得他有多麼在乎他那位妻子。
等二人在雅間落座,楊鞍眯了眯眼,在周渝祈忐忑不安中,他終於出聲:
“聽說周應奉最近很忙。”
周渝祈沒回答這句話,他忙不忙,和楊鞍有什麼關係?再說,要不是因為楊鞍,他也不至於這麼擔心。
看得出周渝祈的想法,楊鞍心底冷笑一聲,當初想搭上他這條線怎麼不覺得他是個麻煩?
沒有人能夠說一直都順風順水,哪怕如今權傾朝野的裴閣老曾經不也是落魄過?連承擔風險的能力都沒有,也敢有攀炎附勢的心思。
楊鞍也懶得和他再多說,開門見山道:
“我有法子叫你平平安安地從這件事中摘出來。”
周渝祈驚愕抬頭,有點半信半疑。
楊鞍要真的有法子,怎麼不把楊侍郎也撈出來?
楊鞍也不管他信不信,朝裴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周渝祈也看見了他的舉動,緊接著,就聽見他意味不明的聲音:
“我聽說那位慣是偏愛江南小調,周應奉是江南來的,想來在這方麵也有門路。”
楊鞍沒直接提起薑姒妗,他能進大理寺,自然不是傻子。
裴閣老對那個女子有心思,卻一直沒有動靜,想來也是顧及女子的想法和名聲,如此一來,楊鞍當然什麼都不會透露。
楊鞍哪怕沒有明說,但視線已經告訴了周渝祈,他話中的人是誰。
周渝祈才從福滿樓出來,再聽見楊鞍的話,立即意識到他話中何意,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楊鞍可不管他,他今日來見周渝祈,就沒打算過問周渝祈的意見,說難聽點,那段時間他早了解周渝祈是什麼樣的人。
彆看他如今臉色難堪,要等撐不下去了,他比誰跪得都快。
這種人,往日受儘白眼,一朝得勢,就不可能再拋得下權勢富貴了。
楊鞍繼續出言蠱惑:
“若你有法子叫那位高興,把你拉出漏題風波,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周渝祈還想要當做聽不懂楊鞍的話,他垂頭道:“京城中會唱江南小調的女子不少,春風樓中也不是沒有。”
聽出他在裝傻,楊鞍眼底直接冷了下來,冷嘲熱諷道:
“那位是什麼人,你都覺得一般的人能入那位的眼麼?”
楊鞍口中的一般是有緣故的,二人曾在春風樓聽過一名江南來的伶姬唱曲,但周渝祈情緒一直淡淡,難免叫人覺得掃興,偏偏那伶人唱曲已經是春風樓中的佼佼者,楊鞍便不由得問了句。
周渝祈當時什麼都沒說,隻是有和他同從江南而來的考生卻是揭穿了他:
“周應奉當然看不上這伶人,他的妻子可是名動整個江南的美人,在江南時,誰不羨慕周應奉佳人在懷?
”
當時周渝祈的臉直接黑了,那人也知道說錯了話,連忙倒酒賠罪,畢竟人家妻子拿來和伶人作比,當真是沒有腦子的事情。
這個話題自然而然地被帶了過去,但給楊鞍卻是留下了頗深的印象。
這時,倒是被他拿出來反駁周渝祈了,楊鞍的話音有冷意,也懶得再和周渝祈拐彎抹角:
“聽聞周應奉的妻子是江南數一數二的美人,周應奉命都要沒有了,難道還舍不得一個美人?”
話落,周渝祈猛地抬頭,衣袖不慎揮落了茶杯,茶杯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同時,楊鞍聽見他的咬牙切齒: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你口中任人采擷的伶姬。”
見他震怒,氣得一張臉通紅,楊鞍半點沒覺得動容,隻是冷眼旁觀,許久,他嗤笑了一聲:
“哦?”
“周應奉和春風樓的酥姬姑娘一夜春風時,怎不記得你那位明媒正娶的夫人在府中等你回家呢?”
周渝祈臉上刹那間褪儘血色,煞白一片。
他渾身冰涼,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地遺忘這件事,但他從沒有忘記那日宿醉留在春風樓後,翌日回府卻見夫人昏迷不醒的場景。
他不敢想,一旦夫人知道了這件事後,會怎麼看他。
楊鞍冷涼的聲音在雅間內響起:“你要清楚,這是在救你的命,這事過去,隻舍了一個美人,卻換來那位的青睞,你得到的可不止榮華富貴。”
“再說,聽說你和宋家嫡女最近走得很近,你覺得宋尚書會任由你欺負他的女兒麼?”
“你總要做一個選擇的,而現在,正是做選擇的最好時機。”
窗外吹來一陣風,讓周渝祈覺得格外的冷,他忽然在想,他未曾回府那日,夫人在風雨中等了他一夜,是不是也這樣的冷?
楊鞍的話還在繼續,冷冰冰地砸入周渝祈耳中:
“而且,我現在並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隻是在通知你,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過幾日趙老夫人會設宴,你必須照我說的做,否則,趙老夫人宴後,就是你周渝祈入獄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