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渝祈也怔怔的,不知是沒清醒,還是想到什麼,下意識地想伸手抓她,酥姬臉上的擔憂險些一僵,她朝內裡的婢女看了一眼,婢女悄無聲地退出去,很快,外間響起腳步聲,媽媽推門進來。
媽媽是做生意的,臉上堆砌著笑:
“哎呦,周大人,您可終於醒了!”
楹窗被推開,外麵的風也灌進來,周渝祈陡然清醒,徹底看清了酥姬是誰,也意識到剛才自己
的舉動,臉色一變,立刻鬆了手。
媽媽還在說話,周渝祈腦子有點糊塗,但還是聽出了媽媽話中的意思。
——該給錢了。
周渝祈皺眉,心底有些不喜,他冷著臉拿出荷包,等看清內裡剩下的銀子時,渾身一僵,有些不自然。
半個時辰後,周渝祈狼狽地離開了春風樓,臉色格外難堪。
他幾乎是被趕出來的,其實不然,畢竟春風樓是做生意的,周渝祈又是官身,媽媽當然不會趕客,壞了樓中的名聲,但媽媽口中隱晦地提出可以記賬,去周府拿銀子,讓周渝祈直接變了臉色,酥姬在一旁倒是仍舊一臉溫柔擔憂。
周渝祈當然不敢讓春風樓去府中拿銀子,隻能賒賬,寫了借條,道會在十日內將銀錢送來。
他今日沒有去當值,周渝祈沒有心情去想翰林學士的臉色,他出來得太晚,夕陽漸漸消散,他再不找個落腳地,就又要到宵禁時刻了。
周渝祈猶猶豫豫,最終,在天邊最後一抹夕陽消散前回了周府。
府中安靜得不像話。
府中院落不多,還得供給下人住處,他一貫是和薑姒妗住在一處的,他的換洗衣物也都在主院中,周渝祈僵直地回了主院。
府中婢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他回來,一如往常地行禮:
“老爺回來了。”
周渝祈沒有說話,安玲也在耳房休息,聽見了聲音,加上有姑娘的吩咐,她半晌沒有動靜,她不想看見周渝祈,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心底的恨意撲上去撕打周渝祈。
薑姒妗醒來時,外間一片漆黑,室內隻點了一盞燈燭。
她正要喊安玲,餘光忽然看見室內安靜坐著的一道人影,叫她咽下了聲音。
她杏眸紅腫,臉頰煞白,醒來時覺得不舒服,黛眉也輕蹙著,誰見了她這時模樣,都很難不生出憐惜。
彼此四目相視,周渝祈陡然渾身僵硬,他堪堪出聲:
“夫人……”
薑姒妗覺得心底作嘔,她沒有理會周渝祈,隻冷冷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她什麼都沒說,就是讓人能察覺到她無聲的抵觸和疏離。
周渝祈一下子就心慌了。
如果說,他今日回來時看見薑姒妗的第一眼是愧疚不安,如今就是心生慌亂驚恐,他顧不得什麼,迫不及待地上前,想要握住薑姒妗的手。
被薑姒妗冷著臉閃開時,他也隻是僵了僵,聲音乾澀地說:
“夫人,您彆生我氣……”
薑姒妗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仿佛聽見了一聲笑話,彆生他氣?
他說得這麼自然,這麼輕描淡寫,好像隻是她在鬨性子一般,叫人無端地心底發冷,薑姒妗一錯不錯地看著他,往日她怎麼不知周渝祈竟是這般厚臉皮的人?
周渝祈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他一日一夜未睡,又喝了好多酒,滿臉的疲倦和狼狽,他眼底都是痛苦,聲音中也是悔意和愧疚,他痛苦地說:
“夫人,我沒辦法……我實在沒辦法……”
薑姒妗渾身都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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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害者在受害者麵前一副痛苦被迫的模樣,讓薑姒妗隻想作嘔,她握緊雙手,許是情緒過於洶湧,她整個人都氣得在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他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周渝祈仿佛覺得她還在生氣,不斷地說:“夫人,我發誓沒有下一次了,咱們會離開京城的,離得遠遠的,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的!”
薑姒妗渾身冰涼地看著眼前的枕邊人,時至今日,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想要離開京城了。
原來是想要遮蓋醜聞。
他要去抓薑姒妗的手,痛苦地埋下頭:
“夫人,你相信我!”
裴初慍沒碰她,但其實也不是儘然沒碰,他替她擦身體去熱,也會忍不住地俯身,她身上很難不落痕跡,她肌膚嬌嫩,隻稍用力,就容易落下印記,脖頸和手腕上也殘餘了些許紅痕。
周渝祈是想握住她的手道歉的,一心愧疚在看見她手腕上的紅痕時忽然有點僵住,他看著那道紅痕,整個人都僵硬在原處。
薑姒妗冷眼看著他的惺惺作態。
許久,周渝祈握住了她的手,聲音似有哽咽:
“我不會嫌棄夫人的,夫人,咱們還和以前一樣好好的,好好的……”
他重複了數遍好好的,但薑姒妗全然沒有聽進去,她隻聽見那句不會嫌棄她,叫薑姒妗忍不住輕扯唇角,格外諷刺,她對周渝祈失望千萬遍,他總能再叫她覺得眼前人不過是個畜生。
嫌棄?
他有什麼資格嫌棄她。
他將她送給彆人,要她原諒他,還在心底介意嫌棄她。
薑姒妗氣得渾身發抖,在周渝祈還要說什麼時,她陡然抬起手——
“啪!”
內室倏然安靜下來。
周渝祈側著臉,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意,他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女子。
薑姒妗一點沒有留情,她的手心都在隱隱作痛發麻,她看著周渝祈不敢置信的眼神隻覺得可笑,她也的確笑了出來,整個人笑得前仆後仰,淚水順著臉頰掉下來:
“嫌棄?”
周渝祈陡然一僵,那點不敢置信和惱意儘數散去,化作心虛的愧疚,不敢和女主對視。
薑姒妗沒有放過他:
“做出賣妻求榮這種惡心事的人是你!周渝祈,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出這種話?!”
周渝祈動了動嘴唇,想要替自己辯解,薑姒妗卻不想再看見他,她如今隻覺得對周渝祈生氣都是在浪費情緒。
這個人,不值得她有一點動容。
薑姒妗驀然安靜下來,她沒再惱怒,沒再憤恨,她隻是平靜地看著周渝祈,闡述一個事實:
“周渝祈,你真叫人惡心。”
周渝祈陡然站起來,他雙眼發紅地看著薑姒妗,惡心二字似乎叫他格外受刺激,他一錯不錯地看向眼前女子。
但女子看向他的眼中,除了惡心,甚至連恨意都懶得有。
周渝祈猛地收回視線,他不敢接受薑姒妗會這樣對他,不斷重複:
“你我是夫妻,你我是夫妻……”
這是他往日經常說的話,也是他困住薑姒妗的枷鎖。
他說:“你今日隻是受刺激了,才會說出這種話,沒關係……沒關係,我不會在意的……”
薑姒妗冷眼看著他自欺欺人。
許久,周渝祈仿佛在她這種眼神終於不堪負重,狼狽地轉身,房門被撞開,他失魂落魄地跑出去,甚至被門檻絆了一下,也沒有一點停頓,周渝祈隻覺得背後的那道視線逼得人渾身發冷,讓他隻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人消失在室內,安玲從外麵跑進來,焦急擔憂地將姑娘上下看了個遍:
“姑娘,您沒事吧?他有沒有欺負您?!”
早在聽見內裡有爭執聲,安玲就忍不住要闖進來,但她還記得姑娘說等周渝祈回來後不許她進來,才按捺到了現在。
甚至,她怕周渝祈會動手,把奉延都叫了過來。
奉延天生神力,才會被夫人放在姑娘身邊做護衛,打周渝祈這樣一個文弱書生,根本就是信手捏來!
奉延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薑姒妗白著臉,麵對奉延和安玲擔憂的眼神,她隻是搖了搖頭。
周渝祈欺負她了麼?她不知道,隻知道她被惡心壞了。
她攥著錦被,也當真忍不住地乾嘔了一聲,她從床榻上下來,咬聲道:“把這屋中和他有關的一切都給我扔出去!”
隻要一想到她曾和周渝祈同床共枕,她就抑製不住心底的惡心。
安玲擦了把眼淚,說扔就扔,往日格外節儉的小姑娘,現在一點心疼都沒有。
安玲忙著扔東西,薑姒妗按住案桌的一角,俯身乾嘔了許久,她臉色慘白,視線越過安玲和奉延對視,她忽然輕聲:
“奉延,我有事要去你做。”
奉延抬頭,看見了姑娘眼底的平靜冷意,他隱約猜到姑娘要做什麼,但他不覺得害怕,隻有些難言的心疼,他的姑娘何至於被逼到如此境地。
奉延低下頭:
“姑娘,不論您要做什麼,我都一定會替姑娘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