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姒妗閉著眼,不願再說話。
裴初慍不想再見她這幅不欲和他說話的模樣,仿若兩人間曾經的隔閡又回來了,他退了一步,轉身打開門走出去。
淺淡月色灑在他身上,孤寂冷寒,他對女子總是心軟,他忍不住回頭,她還是不肯看他一眼,裴初慍終於徹底冷下臉,氣壓低得讓衛柏也不敢靠近一分。
裴初慍出了周府。
他手指刺疼,須臾,他伸出手,藏在袖子中的芍藥簪終於顯露出來。
衛
柏愕然:“主子沒給薑姑娘麼?”
這芍藥簪是主子親自替薑姑娘雕的,這段時間除了朝事,主子隻在忙這事,今日終於簪成,就迫不及待地來找了薑姑娘。
怎麼會又將這芍藥簪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
裴初慍閉上了眼,麵無表情,月色照不亮他的臉,也照不亮他的眉和眼,他不置可否,隻說:
“我心切切,但有人棄如敝屣。”
聲音冷淡,那支芍藥簪也被他順手拋下,落在周府門口,玉石砸在青磚上,啪嗒一聲,碎成了兩截。
那人連他也不肯見,又豈會收他的玉簪。
既然她不要,再貴重再多心意也不過無用。
衛柏看著斷成兩截的玉簪,不由得噤聲。
等裴初慍離開後,安玲趕緊進了室內,她一頭霧水,卻見姑娘落了滿臉淚水,她滿臉不解:
“姑娘,到底怎麼回事?”
安玲朝外看了一眼,裴大人早沒了身影,再見姑娘如此,她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問:“您和裴大人鬨不痛快了?”
薑姒妗抱住雙膝,她埋下頭,淚水被藏在臂彎間,再不叫人看見。
她還在想那一聲周夫人。
她這樣的人,如果對裴初慍沒有一點心思,又豈肯和他心甘情願的親昵。
她不願一女侍二夫,也不願被他看輕,主動和他有了親昵之舉後,便再沒叫周渝祈近身過一步。
她早不將周渝祈當丈夫,往日盼著裴初慍肯放過她,求而不得的稱呼卻在她死心後忽然得了,叫她也覺得心底被針紮的疼。
和周渝祈在一起時的感覺完全不同,哪怕初來京城時,察覺周渝祈和宋安榮的不對勁,也不叫她這麼難過。
趙府一行,她被枕邊人送上旁人臥榻,本以為那是最叫她絕望不堪的時候,卻抵不過如今剜心的疼意。
她今日才知道人痛到極致時,心是涼的,仿佛痙攣一樣,叫她渾身忍不住地發冷打顫。
安玲焦急地喊她:“姑娘!”
這一聲仿佛終於叫回她的理智,她埋在雙膝中,抑製住哭腔:
“沒什麼,許是說了什麼叫他不喜的話。”
安玲不解:“怎麼會呢?裴大人那般疼您。”
安玲雖然覺得裴大人也不是什麼好人,但親眼見過裴大人和姑娘相處,她也不得不承認裴大人是的確很疼愛姑娘。
怎麼會因姑娘說錯話,就惱了姑娘呢?
安玲低聲說:“姑娘您今日是怎麼了,奴婢本來以為今日裴大人來了,會叫您開心忘懷些。”
她整日伺候姑娘,自然看得出姑娘對裴大人並非沒有一點情誼。
否則,她怎麼敢不通報一聲就讓裴大人進了姑娘的寢室。
而且……
“前院一事,如果有裴大人幫忙,肯定會萬無一失,也不會叫人察覺出一點異樣。”
薑姒妗當然知道安玲是什麼意思。
裴初慍權傾朝野,他想讓一個人死再容易不過,他掌管大理寺,最是能替她解決後顧之憂的人。
但是,她為何不想這個時候見到裴初慍?
她終於肯從臂彎中抬起頭,她仰著臉看向安玲,扯唇,她扯出一抹幅度:
“安玲,我不願意。”
安玲怔住。
薑姒妗卻是掉下眼淚,仍是扯著唇,微笑著重複道:“安玲,我不願意。”
不願意讓裴初慍知道她的心思,不願讓裴初慍幫她善後,不願讓裴初慍知道她居然有害人之心。
她和他糾纏不清,從不名正言順,卻是在其中對他動了情愫。
叫世人不齒。
她守著心思不肯對他透露一分,她不願意叫他知道,不願意讓他覺得她是個隨便之人,也不願意從他眼底看見一點輕視。
她仿佛一刹間消瘦了許多,肩膀也垮了下來,不堪負重,她輕聲道:
“安玲,我今日才知曉情之一字竟如此磨人。”
他不過一句話,就叫她難過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