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說,最近京城新開了一家頌雅樓,短短時日內就風靡了這個京城,文人雅士慣是愛去。
薑姒妗想,她和他本就是有緣無分,能不能再見他一眼便看緣分吧。
於是,她讓安玲等人收拾了物件,選擇了去頌雅樓。
頌雅樓二樓往下看,能將朱雀橋上的熱鬨和美景一覽無餘,這段時間來一位難求,但她還算幸運,問過掌櫃的,很快就有人來領著她上了二樓雅間。
靠窗有案桌和坐墊,角落中有盆栽,薑姒妗轉頭看了眼,視線不是落在盆栽上,而是不遠處的花瓶中,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或者是這頌雅樓的主人也偏愛海棠花,花瓶中插的居然是緋紅燦爛的海棠花。
薑姒妗一怔,這段時間,海棠花仿佛出現了許多次,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光景。
這次是她在頌雅樓坐了一整日。
結果卻是相同,她也沒有等到她想等的人。
薑姒妗艱澀地扯唇,也許這就是命吧。
在金烏墜落西山時,薑姒妗站了起來,夕陽餘暉落在她身上,灑下一片旖旎春光,她這樣的容貌從來都是顯眼招風的,有人攔了她的路,笑意懶散,也是興致盎然:
“姑娘是誰家人?倒是有點眼生。”
世家貴族都是有交際圈,京城這一片有名的世家貴女,宋謹垣自信他都是知道一二的,唯獨眼前絕色仿佛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
宋謹垣本不該這麼孟浪的,但在看見女子的那一
刻,他還未回過神,卻是已經攔住了女子。
安玲上前擋在了姑娘前麵,薑姒妗也黛眉輕蹙地看著眼前人:
“請公子讓開。”
薑姒妗沒心情回答陌生人的問題,也覺得對方有點無禮,她是誰家的姑娘,憑什麼要告訴他?
如今宋家還不是顯赫,宋謹垣的父親也不過是任職於戶部。
她話音溫婉卻疏離冷清,宋謹垣慣來覺得自己紅顏知己無數,見過的美人不知幾許,但在眼前人的襯托下,往日見過的那些美人仿佛一瞬間變成了庸脂俗粉,許是今日的暖陽過於偏愛她,在她身上滯留許久,以至於在宋謹垣眼中,她仿佛身上泛著一層盈光。
有美人兮,風姿卓約。
宋謹垣顧不得失禮,他下意識地想要知道對方姓名:
“我隻是想和姑娘相識一番。”
薑姒妗被氣得胸口不斷起伏,說什麼相識一番,這樣不顧她意願死纏爛打,和登徒子有什麼區彆?
在薑姒妗生惱時,有人打落宋謹垣的手,宋謹垣疼得抽了一口氣,惱羞成怒地轉頭看向來人,卻是陡然神情一僵。
薑姒妗也是怔怔地看向來人。
來人視線舉重若輕地落在他身上,話音不鹹不淡:
“要鬨事?”
頌雅樓這個鋪子曾經是裴夫人的陪嫁,這件事京城知道的人不少。
而且頌這個字被掛出來時,京城眾人就隱隱猜到了頌雅樓背後的東家,宋謹垣也清楚,如果是一個月前,他還能不把裴初慍看在眼中,但這個月內,不知裴初慍使了什麼手段,讓皇上十分看重他。
三皇子都栽在了他手中,朝中局勢不清,宋謹垣也不敢冒然得罪他,隻能忍下這口氣,許久,他才後退一步:
“頌安侯言重。”
宋謹垣心有不甘地離開。
薑姒妗卻是抬不起腳步,她仿佛被釘在了原地,隻能一錯不錯地看著眼前人。
裴初慍知道她今日在頌雅樓待了一整日,這一刻,在和她對視間,裴初慍忽然敏銳地意識到什麼:
“你在等我?”
他有點不敢置信,但事實擺在眼前。
沒想到會被看穿,薑姒妗倉促慌忙地移開視線,半晌,她袖子中攥住手帕的指骨不斷發白,她才輕聲說:
“……是。”
走廊會有人出來,裴初慍推開雅間的門,側眸看向女子:“進來說。”
薑姒妗遲疑了一下,她很想和他一起進去,哪怕什麼都不說,隻簡短安靜地待上一陣子,但她又很清楚,這不過是望梅止渴。
糾纏越深,其實對她而言,從不是一件好事。
她早該醒過來了。
薑姒妗輕輕地搖了搖頭,她聲音有點發緊,她聽見自己說:“不必了。”
她拒絕了裴初慍。
裴初慍一頓,眸色有刹那間的晦暗,但薑姒妗沒看見,薑姒妗想到明日就要回衢州了,她按住心底的難過和緊張
(),才能夠若無其事一般地輕聲說:
秋靜寺一事(),我還沒有感謝侯爺出手相助。”
裴初慍打斷了她,他垂眼看她,聲音平靜地問:“怎麼不叫裴公子了?”
在秋靜寺那日,她明明喚的是裴公子,相較而言,侯爺這個稱呼仿佛一下子拉遠了兩個人的距離。
薑姒妗一怔,沒想到他冷不丁地來了這麼一句,讓她原本準備好的思緒有點打亂,她下意識地倉促不安地喊了聲:
“裴、裴公子?”
他淡淡地“嗯”了聲。
薑姒妗聽不懂他的情緒,隻能理清自己想要說的話,她些許亂地說:“我讓人給裴府送了一份謝禮,還請裴公子笑納。”
裴初慍眼底淺,神色卻深:
“就因為這個,在這裡等我?”
薑姒妗頓了頓,她咬住了唇,終於到了她真正想說的話,她斟酌著話音,想著怎麼樣才能不讓自己的心思暴露得那麼徹底:
“不是,因為我明日就要回衢州了,便想親自來和裴公子道謝。”
話落,四周不知何時陷入了一片安靜。
薑姒妗心想,道彆過了,二人的緣分也該到此結束了。
在她轉身要離開時,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薑姒妗僵了半晌,徐徐回頭,杏眸和聲音中都藏著迷惘:“……裴公子?”
拉住她的人終於出聲:
“回衢州?”
薑姒妗愣愣地回答:“我本是衢州人士,自然要回去的。”
話音甫落,就聽見頭頂傳來的聲音:
“一定要回去麼?”
薑姒妗一顆心倏然提了起來,她杏眸一錯不錯地看向裴初慍,呼吸在一刻緊促,有不安也有迷惘地想,他是什麼意思?
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麼?
裴初慍還攥著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熱,溫度透過手腕處輕薄的裙裾麵料滲入她的肌膚,細細密密地順著手臂蔓延至全身,湧向四肢百骸,最終全部流入心臟。
她咬住唇。
不等她胡思亂想,有人攥緊了她的手腕,重複地問了她一遍:
“一定要回去麼?”
小姑娘的心意和難過都那麼明顯,藏在杏眸中,他一眼就能看透,他本來以為這會是一段水到渠成的關係。
沒想到會出現波瀾。
打破了裴初慍所有的計劃,他問她:
“薑姒妗,不能留下來麼?”
薑姒妗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和裴初慍之間從來不是單方麵的相思。
他知道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