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疼愛的人。
她必要拿出十足的力氣疼惜自己。
雲晚意輕笑了一聲,雲母詫異地看她,雲晚意什麼都沒說,依舊彎著眸眼笑,她和表姐眉眼有三分相似,隻因她眉目格外像雲母,雲母見狀,難免有片刻啞聲。
這是她唯一的姑娘,她也不是不疼愛,也不是看不出雲晚意笑聲的疏離,但她終歸是個姑娘,而且,誰家不是這樣?
都是重男輕女。
她也隻是和尋常人家一樣。
怎麼就她這姑娘貪心地非要和她兩位兄長比?
想到這裡,雲母皺起了眉頭,剛欲說
什麼,雲晚意已經欠了欠身,眉眼仿佛都乖順了下來。
她說:“謝謝娘。”
雲母臉色緩和一些,但不等她說話,雲晚意接著道:
“我和姨母說好了今日陪她去鐘鳴寺上香,便先走了。”
話音甫落,她轉身就走,沒有一點遲疑。
雲母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雲晚意其實態度也算溫順,從不反駁她,也不和她爭論,偏偏她越是這樣越是格外疏離,仿佛兩人不是母女,隻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
雲母忽然狠狠地拍了下桌:“她是什麼意思?在她眼底,到底我是她娘,還是我那妹妹是她娘?!”
一旁慣來伺候雲母的嬤嬤啞聲,片刻才低聲:
“夫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姑娘也是您親生的血肉,您彆叫她寒心。”
雲母驟然啞聲。
她也念過兩年書,也懂得這個道理,但人偏心是能控製的麼?
雲母有點無力地靠在椅子上,許久,她閉上眼:
“隨她去吧。”
她其實心底清楚,她那妹妹隻有一個孩子,就將她這姑娘也當親閨女疼,相較而言,她對姑娘的確不如她妹妹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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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晚意從府中跑了出來,沒有去薑家,她昨日才從姨母家回來,怎麼可能和姨母說好去鐘鳴寺上香?
要真的說好,她昨日根本不會回府,至少也要等上香結束再回去。
可就是這麼淺顯的一個謊言,雲母都沒有看穿,或許不是看不穿,隻是沒在她身上費心思,自然也不會在意她找的借口。
雲晚意在衢州大街小巷地轉,轉得腿腳發軟發酸,她也不想回那個家。
其實按理說,她活得比許多人家的女子都好太多了,但她就是意難平,都是娘親生的骨肉,男子和女子就當真是天壤之彆麼?
雲晚意想起雲母時常掛在嘴邊的“我們家就靠你兩個哥哥光耀門楣了”,她不由得想笑,就憑她那隻會吃喝嫖賭的二哥?
不把家底敗光,她娘就該去鐘鳴寺燒香拜佛了。
逛到午後,她在路邊隨意吃了碗餛飩,她心想,她才不會虐待自己,憑什麼要讓自己餓肚子?
吃完,她剛要離開,外間就落了一片細雨,這在衢州,實在是太過常見,眾人習以為常,唯獨雲晚意皺了皺鼻子,覺得老天爺都欺負她。
她在餛飩鋪中躲雨,外間有人路過時認出了她,十分詫異:
“雲姑娘?”
雲晚意下意識地挺直脊背,她餘光瞥見水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若隱若現,妝容沒有一絲淩亂,她表姐被譽為江南第一美人,她容貌自是也不差,和表姐溫柔婉約不同,她五官較為明豔,穠豔昳麗,她抬起眸眼朝來人看去,輕抬下頜:
“商公子。”
商清卲,商家的二公子,家父任職衢州太守,官居四品,商家是衢州難得的高門,這商清卲又是嫡出的二公子,平日中贏得了不少衢州
未婚女子的青睞。
雲晚意一直都知道,這位商二公子對自己的心意,他過於殷勤,以至於將他的心思暴露得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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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雲晚意不喜歡他。
這位商二公子是出了名的孝子,雲晚意不是覺得孝順不好,但過於愚孝卻是叫她頭疼的了。
雲晚意一見到他就想離開,她對商清卲點了點頭,帶著盼雪就要轉身走,結果被商清卲攔住,商清卲其實生得也煞是好看,貴公子風度翩翩,此時攔住了人,不等雲晚意有什麼反應,他自個兒卻是先臉紅上了:
“雲姑娘,外間下了雨,我送你回去吧。”
雲晚意彎眸,巧笑倩兮,卻是明言拒絕:“多謝商公子好意,我的婢女帶了傘。”
其實沒帶,但早在落雨的那一刻,她就讓盼雪去買了油紙傘,她可不是在雨地中等著彆人來接的人。
商清卲想要獻殷勤卻是沒了機會,當即有點著急,他無措又期盼地看著雲晚意,他其實隱約知道雲晚意早猜到他的心思,這番話也是在拒絕他。
但人都是下意識屏蔽掉對自己不利的消息的。
他頭一次這麼喜歡一個姑娘,她貌美、驕矜、明豔,無一處不好,隻見到她便讓他覺得心情甚好,他實在是舍不得和她劃清關係,日後再無糾纏,他忍不住一而再地靠近她。
他聽出了她的拒絕,話音都有點無助:“雲姑娘……”
他笨口拙舌,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話才能討好眼前的心上人。
雲晚意沒有一點心軟,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件事什麼回旋的餘地,她一直覺得關於感情的事,明言拒絕才是恰當,那種明明不喜歡反而還要給希望最後再打破的做法才是惡劣。
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商清卲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從一開始,商清卲就不在她未來夫婿的考慮之中。
雲晚意沒有一絲遲疑和留戀地對商清卲點頭:
“商公子,告辭。”
盼雪替她撐著油紙傘,她和商清卲擦肩而過,不論他再怎麼期盼,雲晚意也不曾有過回頭,雨幕下,她的身影越走越遠,最終被煙青色徹底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