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輕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青粟心疼得眼都紅了,她鼻子一酸,扭過頭去抹了把臉。
冬兒沉默了片刻:
“老爺去看過,按理說做不得假。”
這個按理說一出,薑亦棠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果然,冬兒緊跟著下一句話就是:“但今日二姑娘去福菱院用了早膳。”
青粟沒忍住咒罵了一聲。
要是真的餓昏了,彆說去福菱院吃早膳了,這段時間就該在院中好生養著身體。
青粟呸道:“她們是把人當傻子哄呢!”
頌桉苑中再不忿也沒辦法,人都出來了,難道還讓她再回去?
許久,薑亦棠長籲了一口氣,在滿腔負麵情緒中脫離出來,她讓自己冷靜下來,輕聲道:
“出來也好。”
青粟嘟囔:“哪裡好了?”
薑亦棠垂眸:“她向來不喜我,如今我得意,她親眼看著才會更不舒服。”
這是她第一次露出對薑霜鳶的不喜和敵意。
青粟還好,冬兒瞪大了眼,但稍頓,她又覺得正常,總不能她家姑娘是泥性子,任由二姑娘欺負也沒有怨言。
青粟憋屈,她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還是便宜了薑霜鳶。
她重新拿起抹布,擦桌子時用力十分大,仿佛是把桌子當成了薑霜鳶。
但頌桉苑不知,如今的福菱院中氣氛也不好。
得知薑亦棠回來,而且一回來就來了福菱院的薑霜鳶,立刻趕了過來,可惜,她還是晚了一步。
薑夫人一見她,氣得頭都疼了:
“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薑霜鳶不服氣:“我又做錯什麼了?!”
“你昨日裝病,好不容易騙你爹把禁閉解了,你不好好把病裝下去,這才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出府跑來跑去,你是巴不得全府都知道你昨日是裝的嗎?”
薑夫人伸手指向她,恨鐵不成鋼。
薑霜鳶有點心虛,須臾,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小聲嘟囔:“反正禁閉都解了,爹爹總不能再把我關回去。”
薑夫人懶得再和她說,但也在心底後悔,她怎麼就沒禁住小女兒哭求,陪她演了這場戲。
但現在看來,諳兒說得沒錯,霜兒的確該好好學學規矩,否則遲早會壞事。
薑夫人以前覺得霜兒年齡小,驕縱點也沒事,但如今薑亦棠都替自己謀了條出路,霜兒還比薑亦棠大一歲,再這般不知事,就顯得有點蠢了。
薑夫人扶額:
“禁閉是解了,但學規矩一事還得繼續,若是讓我知道你又躲懶,我可不會再替你求情!”
薑霜鳶撇了撇嘴,壓根沒放在心上,她知道娘親疼她,她要是真的受罰,娘親肯定會幫她的。
薑霜鳶這趟可不是找罵的,她忙問:
“昨日薑亦棠夜不歸宿,娘就不罰她嗎?”
薑夫人見她居然還在糾結這事,懶得多說:
“她的事和你沒關係,日後不要再去找她麻煩。”
薑霜鳶沒想到會聽見這話,她瞪圓了眼,不滿:“娘!”
薑夫人頭疼:“你叫我娘也沒用,她要是有個什麼,你等你爹壓著你去向她賠罪吧!”
薑夫人的確不喜薑亦棠,也不想讓薑亦棠嫁得比自己兩個姑娘還要好。
但若對方是太子,薑夫人隻能默認。
若能和太子府攀上關係,她的兒子日後前程也能有個助力,對整個尚書府都有好處,這就是聯姻帶來的好處,為此,哪怕薑亦棠輕狂些,薑夫人也能視而不見。
薑霜鳶氣得跺腳,她撂下兩句“偏心”,忽然轉身跑走了。
她離開後,薑夫人身邊的婢女玲巧玲不由得問:
“夫人,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追二姑娘?”
想也知道二姑娘這是去哪兒了。
薑夫人按了按額頭:“追什麼追,就是我對她太心軟了,讓她吃一番苦頭,她才能看清形勢!”
話是這麼說,但她心中明白,薑霜鳶在薑亦棠手中再吃虧,不過就是憋屈點。
在府中憋屈,也總好比出府得罪人的強。
思及此,薑夫人擺手,示意任由薑霜鳶去。
不出眾人所料,薑霜鳶出了福菱院,的確是直奔頌桉苑而去。
她也知道如今薑亦棠在府中地位不一樣,但多年根深蒂固的觀念很難改變,她也不覺得就是短短幾日,薑亦棠就敢反抗她。
廚房早早送來了午膳,薑亦棠用過膳,將繡好的手帕收起,準備睡個午覺,再給謝玉照做香囊。
她剛準備上床,就聽見外麵傳來薑霜鳶的較叱:
“薑亦棠!你給我出來!”
薑亦棠一頓,和青粟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沒見到人出來,薑霜鳶就闖了進來,冬兒沒攔住人,愧疚地朝姑娘看去,薑亦棠衝她搖了搖頭,才冷眉看向薑霜鳶:
“你乾什麼?”
薑霜鳶一愣,本來以為薑亦棠會像以前一樣唯唯諾諾,誰能想到她居然敢這樣質問她?
薑霜鳶氣笑了:
“去一趟太子府,你倒是翅膀長硬了,敢這麼和我說話了?”
她驕縱慣了,惱羞成怒後,居然下意識地伸手去打薑亦棠。
薑亦棠不傻,不會原地挨打,她往後退了一步,薑霜鳶沒受力的地,踉蹌了一下,整個人都朝前栽去。
風鈴來不及拉住她,薑霜鳶下頜直接磕到了地上,疼得她眼淚直掉,沒打到人,反而被看了笑話,她又疼又惱,推開扶起她的風鈴,上前就要撲打薑亦棠。
青粟早就憋屈得要命,見她還要打姑娘,直接衝了上去。
薑亦棠隻覺得自己發根一疼,她也惱,有了謝玉照充當底氣,居然也敢伸出手了。
一時間,頌桉苑中亂成一片。
時不時伴隨著惱罵和哭喊聲,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幾人早就打成了一團,若是以往,她們隻當看不見,但想到三姑娘今日剛從太子府回來,趕緊上前拉架。
甚至連偏架都不敢拉。
青粟常年乾活,根本不是薑霜鳶和風鈴能比,薑霜鳶青絲都被拽下來兩團。
薑霜鳶看著青粟手中扔下的青絲團,再感覺頭頂的疼,她忽然崩潰了:
“啊——”
她恨恨地看著薑亦棠,罵道:“薑亦棠,我不會放過你的!”
薑亦棠現在不怵她,她發根也疼得厲害,冷著小臉,理都不理她。
青粟有點上頭,冷哼一聲:
“二姑娘要怎麼樣?還想要打一架嗎?”
薑霜鳶渾身都疼,誰能想到青粟這個賤婢真的敢打,她打了顫,瞪向青粟,卻不敢再呈口舌之快。
她是看出來了,她帶來的這些人,根本不敢動手。
也在側麵告訴她,今時今日,薑亦棠在府中真的不一樣了。
薑霜鳶再恨也沒辦法,她氣得跺腳,也隻能撂下兩句狠話,轉頭離開。
等她離開後,頌桉苑中一片狼藉。
青花瓷瓶都碎了一個,滿地的殘片,但室內的主仆二人卻是對視一眼,青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薑亦棠也沒忍住低頭勾唇。
她們這種人哪裡打過架?
但心中的確憋屈得厲害,這一架打過,心中倒是暢快了不少。
冬兒和青粟收拾著狼藉,青粟還一邊不斷地懊悔:
“早知道奴婢昨日就不把指甲剪了,非叫她們知道厲害!不過她們力氣小,奴婢剛才暗中趁機掐了她們好多下,保準她們回去後,疼個三四天,睡覺都難捱!”
薑亦棠如今冷靜下來,臊得臉頰通紅。
她一貫膽小,忽然想不到她剛才是哪來的勇氣去和薑霜鳶打架的?
她發根還有點疼,薑亦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頭。
銅鏡無礙,薑亦棠對著銅鏡,照了照頭頂,見沒有缺少什麼,才終於鬆了口氣,她可是看見薑霜鳶掉了那團青絲了。
薑亦棠這邊在收拾院子,而薑霜鳶則是一路哭著跑回福菱院。
她眼淚掉了一路,人還未進院子,哭聲就傳了進去:
“娘!”
薑夫人頭疼得厲害,等薑霜鳶進來後,大驚失色,震驚地站起來:“怎麼了?”
薑霜鳶哭哭啼啼地抹著眼淚:
“薑亦棠那賤人都快把女兒打死了,你到底管不管?!”
薑夫人見薑霜鳶狼狽的模樣,又是心疼又是氣惱,她要是真不疼薑霜鳶,昨日都不會陪薑霜鳶做戲,她冷下臉,剛要說什麼,忽然外麵傳來通報。
是管家來了。
管家帶了一個消息:“夫人,太子派人給三姑娘送東西來了。”
兩個錦盒,一個裡麵裝的全是點心,薑夫人認得出來,那是頌雅樓的標記。
另一個錦盒看不出什麼,但錦盒都是用紫檀木做成,管家打開,裡麵是一對羊脂玉鐲。
薑夫人仿佛被潑了一桶涼水,一腔惱怒倏然冷靜下來,她無力扶額:
“送去頌桉苑。”
薑霜鳶見她這模樣,不敢置信:“娘?!”
薑夫人冷下臉,平靜道:
“你也該懂事了。”
能不能處罰三姑娘,如今已經由不得府中做主了。
隻要那位一日看重薑亦棠,府中一日就不能怠慢她,否則就是在打那位的臉。
老爺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傍晚時分,薑昃旼回府,聽說了府中的事情,當即黑了臉:
“她要是再不安分,就送去莊子中過段時間再讓她回來!”
薑霜鳶聽見爹爹這話,嚇得打了個冷顫,被送去莊子,不就等於被府中放棄了?
她不要這樣!
薑霜鳶直接縮回柊瑔苑,也不再提替她做主一事。
而薑亦棠也收到了謝玉照送來的禮物,糕點,她和青粟冬兒分食,那一隊玉鐲她格外喜歡,忍不住剛拿出來就戴在了手腕上。
青粟眼睛一亮:
“姑娘肌膚白皙細膩,戴上這玉鐲真好看!”
薑亦棠杏眸彎彎,不敢久戴,很快脫了下來,放在錦盒中,小聲說:
“等下次去見謝玉照時再戴。”
青粟偷笑著把玉鐲收起來。
頌桉苑遲遲沒等到前院的動靜,隻聽說薑霜鳶被訓了一頓,而頌桉苑卻是風平浪靜,仿若打架的隻有薑霜鳶一樣。
晚膳時,青粟控製不住地嘀咕:
“看來殿下這一對玉鐲送得真是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