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這日, 薑亦棠在門口見到的謝玉照。
謝玉照今日穿得是一身月白色騎裝,和薑亦棠一樣, 但她的是玫紅色, 張揚明豔,她很少穿這種顏色,不過騎裝乾練, 倒是也襯得她多了些許利落來。
隻是,薑亦棠偷瞄了一眼謝玉照,稍頓, 又偷瞄了一眼,她臉上有些許的古怪。
謝玉照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示意她坐過去, 側目問:
“在看什麼?”
薑亦棠糾結了下, 有點呐呐地說:“今日去圍場狩獵。”
話落,她又瞥了眼謝玉照, 才鼓了鼓臉:
“你穿這一身,很容易臟。”
淺色衣裳很容易沾上其餘顏色,一臟就會很明顯, 她今日會穿這一身,也有這方麵的顧慮。
車簾還未放下, 她的聲音傳出去, 衛笠立刻扭過頭去, 肩膀幾不可察地聳動了幾下。
衛笠差些沒憋住笑。
秋狩的消息下來後,殿下就吩咐,讓繡房準備一套月白色和一套天青色的騎裝。
鬆翎一臉費解地找到他:“圍場不比在府中,殿下打獵還穿一身白,在想什麼?”
衛笠也不知道。
但想了想殿下平日中出現在姑娘麵前的穿著, 衛笠大抵猜到這是種行為。
就好比孔雀開屏,不過是求偶罷了。
謝玉照袖中的手指不易察覺地頓了下,他抬眼,扯平唇:
“不會。”
薑亦棠有點狐疑。
但謝玉照不再說什麼,移開了視線。
薑亦棠就正好看見他有點染紅的耳垂,她眨了眨杏眸,如今說是秋狩,其實已經很晚了,隻趕上個秋日尾巴。
天早就涼了下來,進出都會穿上鶴氅,再不濟,也是披風裹身。
也得虧這兩日風和日麗,秋狩才沒有取消,而且,騎裝都是加了厚絨,不會被風一吹就瑟瑟發抖。
薑亦棠不解地問:“謝玉照,你是冷嗎?”
她皺起細眉,有點心疼地捂住謝玉照的耳朵,在她碰到他時,謝玉照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
謝玉照微闔眸,掩住暗惱,他聲音低沉,打斷了小姑娘:
“阿離。”
他伸手把小姑娘的手拿下來,扣在掌心中,扯開唇角,不經意地強調:“今日我會跟在皇上身邊,衣裳不會臟。”
薑亦棠遲疑地“哦”了聲。
但心中狐疑沒有打消,皇上如今年近五十,身子骨越來越差,秋狩肯定不會親自狩獵。
謝玉照跟在皇上身邊,就是說,謝玉照也不會親自狩獵?
那他裝騎裝乾什麼?
薑亦棠偷偷摸摸地覷了眼他耳垂的緋紅,掀翻之前的猜測,有了新的猜想,她眨了眨眼,低下頭掩住笑,沒再多說什麼。
謝玉照是會跟著宮中隊列一起到圍場,到皇宮時,隻能和薑亦棠分彆。
快到皇宮前,謝玉照垂眸看向漸漸有點不安的小姑娘,他忽然問:
“阿離,那日在丞相府,你為什麼會選擇那台戲?”
薑亦棠心中咯噔一聲,她沒想到謝玉照會在過了這麼久後問這個問題,她有點發愣,須臾,她說:
“因為陳鈺磬的話。”
她說的是真話,但隻是隱瞞了她前世曾看過這台戲一事。
謝玉照看了她一眼,沒有深究,而是又問:“然後呢,什麼感覺?”
薑亦棠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但莫名,她坐直了身子,渾身都有點緊繃,她回憶當時的情景。
當時她什麼感覺呢?
就覺得原來褚櫟秋也不過如此,前世褚櫟秋每次針對打壓她都會成功,最重要的一點,其實是她從不會反擊。
她默認自己身份卑微,也默認褚櫟秋會成為太子妃,所以從一開始,她麵對褚櫟秋時都是退讓的態度。
小姑娘輕抿唇,若有所思。
謝玉照替她理了理衣裳,將那枚代表他身份的玉佩掛好,平淡道:
“今日事多,我不會時刻都在你身邊,阿離會不會害怕?”
薑亦棠癟了癟唇,覺得他明知故問。
謝玉照的聲音低沉:“你是從太子府出來的人,沒有必要怕任何人,如果有人主動挑釁你,那你就反擊回去。”
“隻有這樣,他們才會知道,你並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小姑娘仰著頭看向他,她不是不理解謝玉照的話,隻是改變需要時間。
謝玉照語氣不變,他半垂下眼:
“阿離,有時候你得凶一點。”
人常是欺軟怕硬的,身份再貴重,一味地服軟和退讓,也隻會讓人生出輕視。
謝玉照被皇上派來的人叫走,給薑亦棠留下了衛笠。
她苦惱地歎了聲氣,抬手拍了拍臉頰,她隱隱聽得明白謝玉照是在為她好,榮淩偶爾看向她,都有點恨鐵不成鋼,說她“脾氣太好”。
薑亦棠聽到這些話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不是不想爭口氣,但她總是下意識地覺得退一步,也許麻煩就消失了。
車廂內的小姑娘癟了癟唇,她喪喪地垂下頭,謝玉照肯定看出她的想法,才會說出這些話。
薑亦棠不聰明,她對謝玉照的話有自己的一番理解。
謝玉照的話落進她耳中,去頭去尾,就隻剩下重點——她是太子府出來的,代表了謝玉照,不能被擋住任人宰割的魚肉。
最重要的是,她要凶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