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不是病死,而是替父皇擋劍而亡。”
“當時父皇剛登基,皇位坐得並不是很安穩,他那時受製於當時的太後娘娘,留下了文親王,也就是我的十三皇叔,在父皇登基後的第一個中秋,十三皇叔發動兵變,母後替父皇擋下了最關鍵的一劍,卻因身體過於虛弱,而不治身亡。”
“太醫替母後檢查時,發現母後體內含有毒素,才導致母後一直臥病在床。”
薑亦棠聽得啞聲。
誰都知道先帝和太後感情深厚,彼時聞公府也在京城,權勢甚大,誰敢暗害太後娘娘?
沒人敢。
不,其實是有人敢的,而且不會惹人懷疑。
謝玉照的聲音很輕:
“母後每日塗抹的眉黛中一直藏有毒藥,賦眉黛一貫是貢品,每年分量極少,當時被父皇全數賞賜給了母後,人人都說母後榮寵致盛。”
薑亦棠許久無言,她啞聲問:“可是……為什麼……”
太後和先帝是年少夫妻!他們一路互相扶持,先帝雖說年少時被封為太子,但先帝和謝玉照的情況不同,先帝並非當時皇後娘娘的親生子嗣,在撫養先帝後,皇後娘娘很快有孕誕下親生子嗣,所以,先帝年少時的處境十分尷尬。
幸而先帝娶了聞公府的嫡女,而太後娘娘年少時被當時的皇後娘娘磋磨,又借聞公府替先帝擋下了不知多少風雨。
可以說,若非有太後和聞公府,先帝的皇位得來得絕不會這麼容易。
小姑娘受到很大的衝擊,她忍不住道:
“我還聽說,當初先帝是對太後娘娘一見鐘情,非卿不娶,跪求好久才求到了賜婚聖旨。”
謝玉照一直沉默,沉默到薑亦棠覺得渾身發冷。
許久,謝玉照握住薑亦棠的手,低聲道:
“許是人心易變,母後曾和我說過,父皇年輕時是真的喜歡她。”
喜歡到一度願意舍棄皇位。
但時過境遷,什麼都是可以改變的,父皇對母後的情誼也在日複一日中發生了變化。
人人都說他皇位是靠聞公府才得來的,若沒有皇後娘娘,他早就坐不穩皇位。
這種聲音聽得多了,父皇不知何時對母後就生出了抵觸,連帶著對聞公府的如日中天都覺得刺眼,便有了當時的賦眉黛。
薑亦棠喉嚨發緊:
“你一直都知道這件事?”
自年少就一直都知道是害了他生母的人是他的父皇?
在小姑娘的注視下,謝玉照緩緩搖頭:
“我是在三年前才從母後當時的婢女口中聽說此事,蘇姑姑說,當時母後即使在病中,仍是日日不停地使用賦眉黛。”
薑亦棠不敢置信。
再愛美的人也不會在病中還要日日梳妝,除非,太後娘娘當時已經察覺出賦眉黛有問題。
薑亦棠不理解。
謝玉照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輕扯唇:“因為我。”
母後要替他鋪路,便要讓父皇心生愧疚,甚至當時替父皇擋的那一劍,都是故意拿命算計。
謝玉照說:
“父皇他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當時給母後賦眉黛,卻忍不住讓太醫日日去給母後診脈,他的忌憚是真,擔憂同樣是真。
但母後受不了,曾經心心念念都是她的丈夫,如今要害她性命,她曾經可以縱馬飛揚,後來卻下地都十分艱難。
在皇宮中的每一日,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於是,她用命替聞公府和謝玉照賭了一個未來,而她也的確賭對了。
在看見母後替父皇擋劍後,父皇也的確後悔莫及。
這場病變因當時的太後自刎而未曾記錄卷宗,所以,母後的死也變成了病死後宮。
謝玉照扯唇低笑:
“傳言什麼都錯了,隻有一句話是對的,他對母後心懷愧疚,並將這所有的愧疚都付諸於我。”
但謝玉照卻清楚,父皇最愛的永遠是他自己。
會善待年幼時的他,一是因愧對母後,其二則是年幼時的他對他的皇位沒有任何威脅,尤其是聞公府很聰明,老老實實地去守邊關,遠離京城權勢中心。
前世,謝玉照什麼都不知道,染上天花後被他下令搬到尚書府。
若非小姑娘去了,他也許早病死在尚書府中。
即使病情痊愈,謝玉照仍是清楚地記得後來在朝堂的舉步維艱,宣陽帝豎起謝玉桓和他對峙,在朝堂中形成分庭抗爭的局勢。
後來,謝玉照才知道當初母後死亡的真相。
知道真相後,謝玉照對宣陽帝所有的父子情誼近乎全部破碎,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
謝玉照語氣格外平靜地說:
“秋靜寺的住持素問大師,曾進宮過,他告訴父皇血脈同宗的血可以煉製延續生命的丹藥,越是親近越是效果顯著。”
薑亦棠倏然恐慌:
“無稽之談!”
小姑娘身子控製不住地輕顫,她向謝玉照求問:“他沒信,對不對?”
謝玉照安靜下來,稍頓,他拍撫著小姑娘的後背,低聲道:
“沒事了。”
薑亦棠身子倏然輕晃,她很清楚,謝玉照如今說的都是前世的事情,如果,宣陽帝真的信了素問大師的話,她終於知道謝玉照為什麼要在那時謀反。
但她不想相信。
因為她知道——謝玉照曾被幽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