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深夜,下河城東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
劇烈的爆炸讓大地為之震顫,沉寂的城市因此蘇醒。家家戶戶亮起了燈,很快消息就傳了開來——
“是城東的鐘樓,鐘樓傾塌了!”
——而爆炸中央,本應高聳恢宏的鐘樓,已然夷為平地。
廢墟之下,切利奧·席爾瓦慢慢睜開眼。
鐘樓傾塌前一刻,他及時閃到了地下。用魔法加固的地下層抵擋住了地表的爆破,切利奧得以逃過一劫。
爆炸波及讓他短暫地失去意識,所幸並沒有造成真正意義上的損傷。
切利奧艱難起身,他甩了甩頭,簌簌灰塵自頭頂掉落。
青年原本向後梳攏整齊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散落下來,拍掉塵土之後,才露出原本璀璨如金的色彩。
到處都是土。切利奧不得已摘下自己的披風,抖了一抖,數不清的沙子在黑暗中飛揚。他的盔甲也是一樣,切利奧每一次動作,銀甲的關節處都在嘎吱嘎吱作響。
不難想象在平日這般金發銀甲該是多麼豐神俊朗,但現在,切利奧隻是平靜地拎起自己的披風,長舒一口氣。
這本該是一次簡單的營救任務,他想。
切利奧·席爾瓦,曾經的神聖教團騎士長,在因故離開教團後,他也不得不為了生計而在各地遊走,接受委托。
下河城發布的委托很簡單:有綁匪綁架了富人家的少女,高價請人前去營救。
切利奧取下了鐫刻著神聖教團紋章的盾牌,以傭兵的身份接下任務。
隻是他沒想到,進入鐘樓之後鋪天蓋地的邪惡魔法席卷全身,室內的牆壁與地麵寫滿了詛咒紋路。
聖騎士的佩劍對會任何背負罪孽與血債的生靈產生反應,而切利奧越往鐘樓內部走,他腰際的長劍發出的嗡嗡聲響就越發明晰。
並非綁架案,他碰上的是一名準備利用人祭召喚惡魔的邪術師。
切利奧果斷利落出手,他救下了無辜的少女,送她離開了鐘樓,緊接著緝拿歸案的邪術師就用生命為代價掙脫了切利奧的束縛,並且引爆了建築。
傾頹的鐘樓沒有傷害到切利奧·席爾瓦,但是——
他抬起眼。
空曠冗長的地下設施,也被砸壞了一部分,幾縷月光透過廢墟投射進來。
魔法防護固定住了地下框架,保證切利奧是安全的。但同時石板和牆壁倒塌也堵住了去路,他無法離開。
不能上行,隻能向深處前進。
切利奧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劍。
有邪惡魔法的氣息。
但邪術師已經死了,切利奧親眼目睹他自爆,血肉因高濃度的魔法力量散落成碎片。極端的術式會讓他的骨頭都徹底溶解,不可能還活著的。
那……
難道是切利奧沒有將召喚惡魔的術式破壞乾淨嗎?
黑暗之中,切利奧不自覺地擰起眉頭。
他抖了抖靴子裡的沙土,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
難以想象,下河城這人口不過五百的小城鎮,竟然會有如此完善的地下設施。
越往下方走,傾塌破碎的建築就越少。月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防護魔法點亮的一盞一盞燈光,幽幽藍光映照著切利奧的金發,為其鍍上一層流光溢彩的金屬色澤。
那邪惡魔法的氣息,越加濃厚。
猶如泡進了汙泥之中,幾乎化作實質的負麵力量讓身為聖騎士的切利奧感到渾身不適,他壓抑住心底翻湧的厭惡感。
最終切利奧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門扉之前。
他推開門,許久未開的金屬門頁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響。
室內的防護魔法仿佛感應到了切利奧的存在,冷藍色的光芒亮了起來。
刹那間,切利奧·席爾瓦瞳孔驟縮。
一名姑娘坐在空蕩蕩的內堂中央。
黑色卷發、容貌精致,她坐在地麵,巨大的、用血色塗料繪製而成的邪術式鋪滿了內堂地板。冷藍色的光芒與那趨於黑的塗料交輝相應,襯托著年輕女性白如瓷的膚色近乎刺目。
聽到動靜後她抬起頭,金色眼眸觸及到切利奧的身形時,她尖叫出聲。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殺我!”
怎麼還有一名受害者?!
任務委托隻說邪術師綁架了一名少女,那她是誰,周圍的邪惡魔法又——
切利奧震驚之餘,猛然回神。
當門扉開啟時,那濃鬱的邪惡力量驟然消失殆儘。
情況不允許他繼續思考了,切利奧急忙上前。他抖開自己的披風,試圖罩住衣著暴露的姑娘。
“你還好嗎?”
切利奧擰起眉心:“是否受過傷?是那名邪術師將你綁架至此的嗎?”
可當他的披風落在黑發姑娘的身上時,她的反應好似切利奧在用鞭子抽打她。
“不,不!”
黑發姑娘如觸電般扯開切利奧的披風,她倉皇向後逃去,澄澈剔透的眼眸瞬間叫霧氣覆蓋。
她抖的更厲害了:“彆傷害我,彆傷害我!”
為了控製住她,切利奧不得已伸手。他一把抓住黑發姑娘纖細的手臂:“女士,請冷靜一些,我不會傷害你!”
當他進入對方的私人空間時,恍然間切利奧·席爾瓦幾乎以為自己踏入了皇家花園。
馥鬱花香撲麵而來,爭先恐後的湧入聖騎士的鼻腔。
花香?
在一名無比驚恐的女性麵前,切利奧卻控製不住地走神了。
晶瑩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一部分沾濕了黑色的卷發,一部分滑至下頜,在她潔白的肌膚邊沿搖搖欲墜,最終墜入單薄的黑色布料中。
切利奧的視線控製不住地隨著那淚珠下挪,他看到了她因哭泣而泛紅的鼻尖,也看到了她明晰筆直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