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是這樣的。
他不能,他——
他不該做這樣的夢!
朦朧之際突現的念頭,讓切利奧徹底從夢中驚醒。
他驀然睜開眼,天已微微亮,而寒冷的空氣也沒能阻止切利奧的渾身再次覆蓋上一層汗水。
神明啊,也許他真的做錯了。
一時的仁慈,好似將他推入了無儘的深淵。
在被褥之間切利奧·席爾瓦痛苦地閉上了眼,無法忽視深處的痛苦與掙紮。
一切都脫離了原有的軌跡。
回想到被自己放置在行李身處的布料,切利奧咬緊牙關。
不能這樣。
他必須清醒過來。
後背的刺痛就像是有隻巨大的昆蟲牢牢抓住了他的脊椎,即使是睜開雙眼,這樣的疼痛與悸動也沒有消散。
這樣的夢境,這樣的心緒,是他在做愧對神明的事情。
切利奧合攏眼睛,做出了決定。
翻身下床、換好衣物,離開了臥房。
天剛蒙蒙亮,周遭是那麼寂靜,連城堡中最勤勞的仆人也未曾醒來。
走下樓梯、繞過大堂,芮文家族的城堡宏偉且輝煌,切利奧想了想,先去了馬廄,然後繞回花園。
經過那滿院子的花草,他推開沉重的木門。
懺悔室內,光明女神的神像坐落在中央。
神像由大理石精雕細琢,顯然出自最好的工匠。神像的雙手放置於胸前,似祈禱,似展示。她微微俯首,神情悲憫、視線低垂,猶如傾聽信徒的懺悔。
切利奧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懺悔。
他的手抖了抖,二尺長的馬鞭自然向下垂落。
聖騎士脫下衣物,跪在了石板上。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他必須清醒過來。
切利奧·席爾瓦闔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男人緊握馬鞭,狠狠向自己的後背甩去!
軀體與鞭子相撞發出刺耳聲響。
火辣辣的疼痛直襲腦門,切利奧疼的雙眼一黑。
但這股直接的刺痛,卻迅速衝淡了他無法遏製的悸動與欲望。
沒錯,就是這樣。
切利奧緩了許久,直至呼吸平穩。
在女神的見證下,坦白自己的罪過,他會得到原諒。
又是一鞭落下。
他沒留力道。皮肉開綻之時,聲音便聽起來沒那麼清脆了,劇痛讓切利奧不禁震顫,他很快就感覺到背後一片濕潤,鮮血順著開綻的傷口緩緩下落。
莉可……
她雪白的軀體,她柔軟的指尖,還有那馥鬱芳香。
第三鞭抽在傷口中央,切利奧的呼吸猛然頓住,直接向前倒地。
他緊緊握著馬鞭,力道之大,連手臂的肌肉都緊繃成一條線。
尖銳的痛楚讓切利奧無暇顧及其他,魅魔凝聚成形的幽影因傷痛瞬間煙消雲散。
切利奧的額頭抵在地板上,汗水順著他的皮膚不住下落,與淅淅瀝瀝的血水混跡於一處。
離開教團不意味著切利奧·席爾瓦背叛了誓言。
他發誓將一切獻給神明,他不能去妄想其他的事情。
多少年來,切利奧對此深信不疑。
可今時今日,他匍匐在地,思緒卻止不住往另外一個方向飛去。
金色的眼眸寫滿了渴望與蓬勃生機,豔麗的麵孔揚起最為璀璨且無辜的笑意。
紅唇微微開合,清脆的聲線一聲又一聲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切利奧悲鳴出聲。
他掙紮著爬起來,握緊皮鞭,再次狠狠向後背揮去。
一次,兩次,三次。
每每回想起莉可的影子,嶄新的疼痛便會炸開,將她的影像從眼前驅逐開來。
直至太陽升起,直至血汙滿地。
…………
……
同一時間,城堡儘頭的客房。
莉可抖了抖,異樣的魔法波動將她從夢中驚醒。
迷迷糊糊之間,小魅魔撐起身體:“切利奧……?”
回應她的隻有長久的寂靜。
哪裡不對勁。
離得這麼遠,連魅魔也感知不到切利奧的魔力波動。然而莉可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得去找他。
莉可麻溜穿好衣服,飛奔到切利奧的房間,他的房門果然敞開著,不用進去也能瞥見室內空無一人。
切利奧去哪裡了?
憑借本能,莉可轉身奔向樓梯。
她懵懵懂懂,半猜半嗅,竟也路過了花園,來到了立著神像的地方。
莉可恍然:這就是迪拉尼特大人說過的,地表種族祈禱的地方吧。
隻是深淵的惡魔不信地表的神,莉可沒多少敬意。
她大大方方上前,推開了祈禱室的房門。
門頁因力量扭轉,發出“吱呀”聲響。
而後莉可震驚地瞪大眼。
切利奧·席爾瓦果然在這裡。
可他不在祈禱、不在懺悔,映入莉可眼簾的是滿地滿身的鮮血。
刺目的紅讓她不禁捂住了嘴巴。
聖騎士跪在地上,他脫去了上衣,結實的脊背遍布道道鞭痕。殷紅血液順著一道道血痕流淌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懺悔室的磚縫間。
皮肉開綻、血肉模糊,他的後背幾乎沒有了完整的肌膚,魅魔之吻留下的紅色符文,被血汙掩蓋,亦看不分明。
聽到聲響,切利奧扭過頭,鬆開手中的皮鞭。
“你來了。”
他平靜的聲線響起,反而讓莉可震驚地後退半步。
光明女神的神像端莊威嚴,在她的注視下,切利奧·席爾瓦起身,任由自笞之後的血液順著他的肌膚不住下落。
再看向莉可時,金發之下的藍眼已然恢複了平靜。
“剛好,我想與你好好談談。”切利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