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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從黑夜森林的東端, 緩緩爬至蒼穹中央,又緩緩向西偏移,夕陽將天空渲染至昏黃, 再以飛快的速度徐徐落入地平線。
坐落在森林邊沿的法師塔, 比下河城的氣候更為潮濕陰冷。
每到入夜, 值班的見習法師,總要從一樓開始, 一層一層點亮塔樓的蠟燭與火爐,並為滿室藏書附上一層乾燥咒。
走到三樓時, 見習法師特地避開了客房的方向。
向來人跡罕至的法師塔,今日難得有了客人。
而客房自晌午便房門緊閉, 負責蠟燭的見習者, 自覺不好隨便打擾, 拎著法杖, 直接走向了四樓。
客房內沒有燈光, 也沒有點燃的爐火。
但室內的溫度卻近乎灼燒。
切利奧·席爾瓦始終沒有放開莉可。
不知道究竟是誰需要進食,又究竟是誰食髓知味。
他終於明白了教義中禁止聖騎士將目光轉向世俗的緣由。
極樂的滋味過後, 過去的生活竟顯得如此蒼白無趣。
而最重要的是,這一切……
都是莉可賦予的。
她的柔軟, 她的溫暖, 她的■潤。馥鬱的花香充盈肺部,婉轉的鶯啼徘徊在耳畔, 豔麗的麵龐牢牢印刻在他的眼底。
一切的一切,都讓切利奧感覺自己像是中了毒,像是上了癮。
但最重要、也最讓切利奧無法自拔的,是莉可化作那一汪純水時,金色眼眸裡含著的情緒。
澎湃的熱情, 明晰的索求,完全投射在他的身上。
她需要他。
她請求他。
是她想從切利奧·席爾瓦這裡得到什麼,可這樣仿佛人世間隻有他值得注視的姿態,又迅速填滿了切利奧的內心。
悸動翻湧,痛苦加倍,然而對切利奧來說,又是那麼的甘美與香醇。
不該這樣的。
理智仍然在他的耳畔小聲回蕩。
他是聖騎士,即使離開了神聖教團,也不曾違背過自己的誓言。
救下莉可是正確的選擇,與她簽訂契約,是避免魅魔因自己的需求去傷害他人。
如今與之同床共枕,不過是拯救生命的行為。
他不該上癮。
不該因此而失去理智,不該由此覺得,過往拯救平民、斬殺惡魔,都淪落至毫無意義的行為。
但——
切利奧無法放開莉可。
隻是片刻。
隻是在這床榻之上,在她的麵前。
不去考慮其他的了。
不要再為了那枉死的異教徒而愧疚,不要為主教的話語而感到迷茫,不要背負著世人毫無理由的懷疑和指責輾轉留戀。
他們看向他、向他發出請求,因為切利奧·席爾瓦是神明祝福過的聖騎士。
而莉可看向他,僅僅因為他是他。
有生以來第一次,切利奧感受到了“自己”被需要著。
這份需要,讓他感到滿足,以及……
切利奧也想回報她,儘一切辦法去滿足她的需要。
他不懂這些,神聖教團教導切利奧識字、練武,為人處世與社會道德,他能將教義經典倒背如流,卻不知這世俗的歡樂具體如何行事。
但沒關係,切利奧向來是個很好的學生。
離開懺悔室,他從未向旁人跪拜的經驗,更遑論向一名女性彎曲膝蓋。
切利奧還是做了。
他昂起頭,猶如聆聽神明的旨意,按照莉可的指引去品嘗、去探索。切利奧學的很快,他善於融會貫通,很快她的言辭便化作了動聽的歌謠,潺潺溪流卷入口中,直至那夜鶯在尖銳的鳴啼中失去了聲音。
震顫之間,切利奧放開了她,他伸出手緩緩起身,撫摸著她柔軟的臉頰,將屬於她的滋味傳遞到莉可的舌尖。
然後二人重回床榻。
莉可抓緊了乾淨的被單,巨大的蝠翼在空氣中不住搖擺。
切利奧不是沒見過惡魔,他們獨特的特征隻會引起他的不適。而現在,那純黑的翅膀攀附在她的脊背上,小巧又分明的肩胛骨隨著蝠翼而上下挪動。
這般光景,幾乎讓切利奧沉醉。
他情不自禁俯身,去親吻莉可的後背,再往上,撥開她的長發,親吻那天鵝般的後頸。
再怎麼靠近,再怎麼擁抱,都好像還不夠,遠遠不足以切利奧去表達心中熱烈的情感。
於是他抓住了她的手。
柔軟的手背叫他寬大的掌心覆蓋,十指糾纏、緊緊相扣。
從頭到尾,都不曾分開。
顛簸的船在融化的冰川之間來回搖擺。
時而經曆狂風驟雨,時而又駛向間歇,變幻莫測的汪洋將起托起又緩緩放下。直至室內的光線徹底黯淡下來,飄搖的船隻終於靠了岸。
莉可蜷縮在切利奧的懷裡,枕在他的臂彎之間,心滿意足地長舒口氣。
這下,是真的飽了!
其實莉可沒打算吃這麼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