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麵為切利奧療傷,一麵溫聲開口:“為他心痛,世間常情。但你的人類不會有事。”
莉可:“什麼?”
她眨了眨眼,直至淚珠自眼眶中滾落,莉可才意識到自己落下了眼淚。
為什麼會哭?
……原來這就是地表世界所謂的“心痛”嗎?
魔主告訴過她,地表世界的短生種,將情感聯結看的分外重要。
若是把某人掛在心底,就會因對方感到快樂而快樂,會因對方受到苦難而心痛。
莉可始終不理解。
在深淵裡,弱肉強食的世界不存在情感聯係,再者魔主那麼喜歡她,莉可從未受過苦,她隻能體會到彆人的快樂。
但現在,切利奧很虛弱,因而莉可感到難過。
這是不是證明了,切利奧在她心中,不止是提供食物那麼簡單了?
莉可有些懵懂,她困擾地想了一會,便看著治療術法一點點生效。
術法激活了女神的祝福,生命力在切利奧·席爾瓦的體內重組。
鮮血淋漓的傷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一點點愈合,莉可能夠清晰感受到懷中人的體溫在慢慢恢複正常。
這倒是讓她感到好受了些。
胸腔不再悶悶的,痛楚也慢慢消散。
莉可伸出手,輕輕碰觸著切利奧脊背上新生的皮膚,紅色的符文在血肉重組後,依然清晰可見。
我的,莉可心想,誰也無法磨滅掉切利奧屬於她的證據。
“乾嘛這麼暴力呀,”小魅魔情不自禁嘀咕,“有話不能好好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和路易·芮文,就是這麼一路走到枯木之地的。
說來嘲諷,路易被詛咒而無法被他人探知,莉可是隻魅魔,她生來就懂得如何隱藏自己。
一名真正背負詛咒的人與一名惡魔深入木精靈的營地,因木精靈的警戒都放在切利奧與加雷斯身上,真正“邪惡”的存在闖入黑夜森林,反倒是沒有被發現。
“我來之前,聽到了哨兵交談。”
路易坦然道:“木精靈似乎是發現了你與席爾瓦大人的契約,認定他沾染了汙穢,拒絕交換傳承石。”
莉可驚訝地瞪大雙眼:“什麼叫沾染汙穢?!”
怎麼就沾染汙穢了,她又沒有教唆切利奧做壞事!
而且,而且——
“就算與我簽訂契約又如何,”莉可氣鼓鼓道,“我隻是個魅魔呀?路德·芮文可是要召喚出魔主,孰輕孰重,難道木精靈想不通嗎?”
一隻普通魅魔,而能夠在地表世界掀起災難的深淵尊主,怎麼看都是阻止後者被召喚更重要吧?
然而莉可的抱怨,隻換來了路易冷淡一笑。
“我也希望人世間的事情如此簡單,親愛的魅魔小姐。”
路易的臉上依然掛著溫柔的笑容。
他微微低著頭,黑色短發垂在臉側,看上去是那麼和煦又順從。
隻是吟遊詩人的話語,卻無比的冰冷:“信仰是構建大陸文明的基石,他們必須維持自己正義的立場,才能夠繼續統治下去。”
莉可迷惑地側了側頭:“我不明白。”
“若是迪拉尼特出現在人世間,他製造的任何破壞,都是惡魔釀造的罪惡。深淵尊主本就是邪惡的一方,這理所應當。教團也好,精靈也罷,他們需要做的隻是出麵阻止。”
路易含著笑意,用輕快的語氣繼續道:“而一旦把傳承石交給席爾瓦大人,就證明木精靈認可了他與你簽訂契約是‘對’的——間接證明這樣的行為合情合理,證明他是對的。”
“可是,切利奧本就沒錯!”
“那麼問題來了,魅魔小姐,切利奧沒錯,誰又是錯的?”
吟遊詩人挪了挪手杖。
治療術法的目的達成,虛弱的路易不願再浪費魔力。
他雙手抓著手杖,無比困難地從泥濘的地麵站了起來。
“信仰女神的人不能有錯,”路易說,“所以,切利奧·席爾瓦必須是錯的。”
“……”
莉可聞言,控製不住地擰起眉頭。
“好沒擔當,”她小聲抱怨,“我不喜歡。”
“是嗎?”
路易故作驚訝地側了側頭:“我看你挺喜歡的,小姐,不然你何必抱著一名聖騎士不放呢?”
莉可:“切利奧……不一樣的!”
此話一出,她自己都愣住了。
是啊,切利奧是不一樣的。
不止是在她心中不一樣,在木精靈,在神聖教團,在其他人類眼中,也不一樣。
隱隱約約之間,莉可好像明白了切利奧·席爾瓦離開教團的原因,也明白了他放過自己的緣由。
正是因為,他不一樣。
“走吧,在這樣的地方,沒傷也得叫蚊蟲咬出傷來。”路易催促道。
一名嬌弱的姑娘,外加一名虛弱的病人,兩個人艱難地將切利奧從汙泥中拖了出來。
他們繞開了哨兵和看守,悄無聲息地把他帶到了遠離營地的地方。
在清澈的溪水邊,莉可抬頭看向路易:“你說你有籌謀,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隻要照看好席爾瓦大人就好。”
路易笑著說:“一旦木精靈發現他失蹤了,勢必會來尋找。你與加雷斯·戴維斯帶他離開,而我……”
吟遊詩人的語氣聽起來興致勃勃。
“總得證明一下我自己,”他說,“去偷竊紅寶石時失手了,這次決計不會出現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