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宴會廳的角落，響起了一個很小的聲音。
“這些……這些真的不是，”是名貴婦人，她的聲線中還帶著幾分驚恐，“席爾瓦大人被誘惑後製造的假象嗎？他、他不是與魅魔簽訂了契約，墮落了嗎？”
還沒忘記這事呢。
加雷斯怎麼也沒想到，給芮文兄弟收拾爛攤子就罷了，還要給切利奧·席爾瓦善後。
“沒——沒有這回事。”
太麻煩了。
理智告訴加雷斯，如果他在公眾說謊，日後切利奧一定會找他的麻煩。
但如果不在公眾說謊，承認切利奧·席爾瓦確實與魅魔簽訂過契約，這件事傳到獅心城、傳到神聖教團耳朵裡，那招惹上麻煩的遠不止是一個兩個人那麼簡單。
切利奧會選擇坦白，可昔日的遊俠完全不想被牽連進去。
被一個人找麻煩，以及被許多勢力找上麻煩，不用想也知道是前者更好處理。
於是加雷斯好無心理負擔地將鍋甩給了路德·芮文——誰叫他召喚了迪拉尼特來著！要不是路德的陰謀，莉可根本不會來到地表世界。
“都是路德·芮文的陰謀，你們被騙了，”加雷斯開口，“切利奧·席爾瓦沒有墮落，更沒有與什麼魅魔簽訂契約，莉可隻是被邪術師綁來的平民姑娘而已。”
反正迪拉尼特親自解除了魅魔之吻，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他被引誘過。
知情者除了加雷斯就是伊托雷，而後者根本不會參與世俗事務。
至於木精靈？他們根本不會走出黑夜森林。
何況神聖教團對木精靈向來忌憚——黑夜森林屬於獅鷲王國，而木精靈占據了地盤卻從未向獅心城繳納過一分稅款。
木精靈不會了解這種政治上的彎彎繞繞。
也就是說，就算族長信誓旦旦說要將此事告知獅心城，估計亞曆山大主教也不會放在心上。
“我會親自寫信給神聖教團。”
加雷斯扯起謊來不打草稿：“告訴他們下河城有驚無險的風波。”
聽到他的承諾，宴會廳內最後一點不安也消失殆儘。
隻是角落中的那名貴婦人，還是有些不安。
“既然如此，”她擔憂道，“席爾瓦大人怎麼……沒來？”
“……”
加雷斯聞言，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抓了抓灰色的頭發，同色的眼眸中露出幾分揶揄之色。
“惡魔可不會憑空離開，夫人，”加雷斯反問，“您認為是誰保護了下河城的安危。”
“是、是席爾瓦大人擊敗了惡魔？！”
這可不好說。
大陸之上，有誰真的能擊敗深淵尊主迪拉尼特嗎？親眼見過惡魔之王的實力後，加雷斯對此持懷疑態度。
他依然用春秋筆法含混了過去。
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平靜道：“切利奧·席爾瓦也是人類，他也需要休息與獨處。我想等他休整完畢後，會出現的。”
至於其他人默認切利奧·席爾瓦是擊敗惡魔後需要休息，就和加雷斯沒什麼關係的。
話又說回來，他要是真的在休息則罷，現在恐怕正沉溺在溫柔鄉中吧。
聖騎士與魅魔相愛，怕是連最下流的桃色歌謠都不敢這麼寫。
不過……
沒有了魅魔之吻，神明的祝福能夠確保切利奧不被魅魔誘惑。
他不會墮落，卻依舊愛著莉可。
如此，連加雷斯也失去了勸說的立場。
多年好友，他能夠警告切利奧遠離令其失控的詛咒，卻無權置喙一名青年與他的愛人相擁。
至於信仰——
加雷斯懺悔，他不是一個虔誠的人。
起碼在神與朋友的幸福之間門，他選擇後者。
並且加雷斯覺得，女神也會支持他的選擇。
就這樣吧。
黃金男孩端著漂亮的架子，猶如被亞曆山大·席爾瓦放在櫥櫃上精心展示卻拒絕售賣的樣品，如今終於走下神壇，成為了一名活著的，人。
想到這裡，再想想莉可在日光下綻開的燦爛笑顏，和小魅魔閃爍著純粹與好奇的金色眼睛——以及二人站在一起的樣子。
加雷斯·戴維斯心想，這也不錯。
…………
……
同一時間門，晨風旅店。
二樓儘頭的房間門裡，莉可艱難地清醒過來。
啟動召喚法陣，耗儘了她的所有魔力，離開法師塔後小魅魔就斷斷續續地陷入昏迷。
她終於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恢複了，莉可還沒睜開眼，就感覺到一雙大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攬入懷中，溫暖的嘴唇啄著她的唇瓣不放。
掀開濃密的睫毛，落入視野的是昏暗的室內。
燭火影影綽綽，幾乎起不到什麼作用。尤其是眼前高大的影子遮住了大半光芒。
莉可想也不想，便朝著對方伸出了手。
“切利奧。”
她低聲開口：“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