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聆秋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來聞鏡生會做魚!
他條件反射轉頭去看聞鏡生,又反應過來什麼,生生將頭扭回來,低頭盯著遊魚。
他現在喊不了聞鏡生。
若是往常,他以聞秋的身份,自然一喊聞鏡生,聞鏡生自然會對他百依百順。
但現在則不行。
相聆秋煩得手掌一拍水麵,驚起遊魚四散,水花甚至飛濺到了相聆秋臉上。
這身份真是沒什麼好處,若不是礙於麵子,相聆秋真想直接自爆。
不行,為了一條魚自爆,有些丟人。
相聆秋拋掉這個可能
造成“奇恥大辱”的念頭,問歌女:“姐姐,這魚能吃麼?”
歌女婉轉的歌聲一卡,第一次見有人打這裡的魚的主意。
她眼珠一轉,想起自己忘了什麼,連忙說:“啊呀,忘了給你們介紹!”
又說:“你們這兩個小孩也真是膽大無所顧忌,什麼都不知道就進來!”
相聆秋“嗯嗯”點頭:“當然是因姐姐貌美若海棠盛開,自不會害我們,請講。”
歌女喜笑顏開,說:“此地乃‘世外澗’,我們娘娘仙號紅塵,前麵便是我們娘娘的大殿。”
“紅塵?”
相聆秋有些疑惑,他和聞鏡生學過史書,從未聽過這樣的一個人。
歌女說:“我們娘娘曾是化神,半步大乘,乃是出塵宗的第一三七代掌門。”
出塵宗?這又是什麼宗門?
他若有所思,這世外澗說是世外,其實卻在秘境內,不然他修為早該恢複。聽聞器宗百年前曾改過名,莫非原來就是出塵宗麼?
相聆秋說:“娘娘是想讓我和這位道友作甚麼事呀?”
歌女笑眯眯道:“我們娘娘人美心善,平生不喜打打殺殺那等粗鄙之事,自不會為難你們兩個小孩,隻需回答幾個問題就是。”
這幻境規矩恐怕就是不要打殺搶掠,亂搞破壞了。
相聆秋乖巧一笑:“多謝姐姐提點。”
歌女嗬嗬笑,說:“你們若想插魚,自然也可,我們娘娘最愛吃魚,順便給娘娘帶一兩條,她定然欣喜。”
知己啊!
相聆秋眉開眼笑:“我也喜歡魚,那便謝過娘娘了。”
他立即伸出手,甚至隱晦地在聞鏡生麵前展示他指尖纏繞的藤蔓,拿藤蔓當鞭子去纏魚,以暗示自己的身份。
他不想再頂著現在這個身份了!
哪料聞鏡生眉眼一動,說:“你竟連這些也繼承了麼?”
相聆秋一噎,含糊說:“是,是吧……我本就修木氣相關。”
這你還認不出?
聞鏡生說:“你與我友人雖有幾分像,卻不是他,他極擅長以藤蔓作鉤釣魚。”
???
相聆秋瞪大眼睛,我什麼時候擅長捉魚?!
從小到大哪次下河不都是你在捉魚,我負責觀看?
他有嘴說不出,轉頭看自己次次放“空鉤”的藤蔓,許久,木然說:“那你釣,想必你也是釣魚大師。”
聞鏡生眼裡微微浮現一抹笑意,他挽起袖子,將左手浸入水中,掌心冰藍浮現。
冰霧在水底緩緩漾開,隻聽幾聲微小的結冰聲響,聞鏡生掌下頓時結了一片沉冰,連帶著將幾條魚凍得結結實實,魚尾還在輕輕撲騰。
他示意相聆秋,相聆秋默不作聲地放出藤蔓,將凍了三五條魚的冰塊一卷,落在舟上。
幾道冰淩從聞鏡生掌心飛出,在冰塊化水的同時,刷刷將幾條還沒來得及掙紮的魚穿膛破肚,一齊釘在船板上。
歌女笑眯眯:“小郎君甚是默契。”
相聆秋說:“需要幫忙麼?”
聞鏡生:“需要你幫忙吃。”
相聆秋下廚堪稱災難,聞鏡生向來不讓他沾手。
他又以掌心凝結數道薄冰,以劍削成冰盒,將魚放在盒內破腹處理,處理下來的內臟又以冰塊凍住,自始至終相聆秋未曾聞見半點血腥味。
相聆秋看著,說:“你倒是貼心。”
他以為聞鏡生以往是考慮到他不喜血腥,寧願多幾道繁瑣工序處理食材,也從不讓他聞到血腥,如今一看,恐怕隻是聞鏡生個人的習慣。
這麼一想,又有些失落。
歌女劃著舟回頭看:“小郎君不喜血腥伐?”
聞鏡生卻一頓,說:“是我忘了。自小長大的摯友不喜血腥,我早已習慣。”
他不動神色地以餘光看相聆秋,見相聆秋有些蔫吧的模樣頓時散了,捧著臉蹲在一旁看他處理魚。
相聆秋的確莫名高興,高興之餘又有些不高興。
什麼時候才能恢複身份?
處理到一半,聞鏡生停下動作。
“怎麼了?”
聞鏡生說:“香料在芥子內。”
他很快做了決定:“到地方再說,船上亦無法烤火。”
那對岸大殿看著離岸邊很近,實際卻幾彎繞,疑似有重重幻境阻隔,舟行過白霧,七彎八繞,才停在岸邊。
歌女停槳在岸,在前麵引路,聞鏡生提著冰盒,和相聆秋一並走進大殿。
大殿外看白玉堆砌,華美恢宏,內裡卻殘破而杳無人煙,地板積了一層厚厚灰,兩旁殿燭亦是燭花亂流,不知多久沒用過,呼吸間彌漫著淡淡的塵潮。
四周飄揚著厚厚的白紗,無風自動,質地極好,留存多年竟不見損毀的痕跡。
走著走著,聞鏡生說:“那位歌女不見了。”
方才還走在前麵的歌女不知何時消失,相聆秋遲疑地停住腳步。
大殿寂靜無人,風一吹,垂掛的千萬長紗層層飄動。
他回頭望,厚厚灰塵中隻有他和聞鏡生的腳印,並沒有歌女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