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聆秋簡直要聽笑了。
他問：“娘娘,您不是和相長汀前輩關係好麼？”
娘娘：“所以本尊才討厭相家那群老東西嘛。”
她爽快道：“你若是有朝一日滅了相家，本尊這一屋子寶貝隨便你挑。”
相聆秋笑吟吟：“您可得說到做到。”
娘娘：“你真去？”
相聆秋還是笑。
娘娘沉默半晌，似乎是想到什麼：“哦……原來如此,看在她的麵子上，我再讓你們挑一件好了。”
相聆秋也沒客氣，拿走了盜版降魔杖。
這樣一來便是四件，相聆秋衝聞鏡生眨眨眼：“道友,你來挑？”
往常聞鏡生會淡淡地說“你挑”,但這次他罕見地沒有拒絕,抬頭問：“前輩，您有完整的‘萬物生’麼？”
娘娘一語道破真相：“失傳啦？”
聞鏡生默然，娘娘“嘖”了一聲,說：“你怎麼學這個,它從其三起便和尋常天級功法不在同一難度，太多修士硬修也無法修成。大多數修士隻把它前三當做啟蒙,再轉修。”
聞鏡生回答的很簡單：“喜歡。”
娘娘：“我這裡也隻有前四式，後麵幾式我亦無留存。書架三列第十本。”
聞鏡生穿過數排書架，將一本破破爛爛的書取下。
相聆秋湊過去看,隻一眼便嘀咕：“怪不得沒人修。”
萬物生第四式,萬象回春。
劍招好學，劍意難學，“萬象回春”這個名字代表的意象之大，就不是尋常修士所能駕馭。
沒人知道“萬象”得到什麼程度,天下沒有容易領悟的劍意,但萬物生顯然是最難的那一檔。
娘娘：“現在換劍招還來得及，再往後百年，至元嬰,你就真沒法換啦。”
這才第四式，往後還不知要多難。
聞鏡生一一看完劍式，合上書，搖頭：“多謝娘娘好意。”
相聆秋看著他的眼睛，心中沒來由一動，隻覺這個眼神比親吻還要令他心口發熱。
漆黑的，明亮的，是少年人才會有的眼神。
不因為任務，也不因為修為提升，隻是因為喜歡。
娘娘見他意已決，也不再多勸，說：“行了，本尊要休息了。”
這顯然就是在趕客了。
相聆秋：“道友，你先走？”
聞鏡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難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為何不一起走？道友可是有什麼事？”
相聆秋：“……”
我沒事，但我出去就有事了。
他現在相當於頂了兩層偽裝，世外澗裡他莫名其妙變成的自己的臉，出了世外澗也不會是他自己的臉，而是所謂器宗大師兄平平無奇那張臉。
出去後那場麵多精彩，相聆秋都不敢想。
他抬頭問：“娘娘，我有旁的話要問，可否？”
娘娘：“你問吧。”
她貼心地為相聆秋開了一層單獨溝通的水泡，相聆秋鬆了口氣，問：“娘娘，你可知為何我進入世外澗後，頂的是彆人的臉？”
娘娘疑惑地一聲“咦”，說：“這不是你自己的臉麼？”
相聆秋說：“是，但我進入世外澗做了偽裝，如今是偽裝之上又變成了我的臉，亦非我真容，衣著也有所不同。”
娘娘說：“我亦不知，但柳林前的天鏡湖有時間回溯及預知之力，你進來時可有看到什麼？”
相聆秋：“那不是幻境麼？我進入後所看正是桃霧林。”
娘娘：“天鏡湖乃至於天鏡湖附近都充斥回溯亦或預知之力，你所見要麼是回溯於過去，要麼是預知，所看皆真，不可能是幻境。”
她補充：“至於是過去還是未來，都是隨機顯示。”
相聆秋怔然。
他一時間竟不敢想。
桃霧林前手執黑鴉的青年，乃至於與當今時間線完全對不上的大夢，會是預知麼？
還是……過去？
他問：“您見多識廣，敢問……修士會有前世今生這類說法麼？”
娘娘：“你這是看了多少話本？本尊肯定告訴你，不可能，修士死後絕無可能入輪回，隻有一個下場，便是魂飛魄散入天地。”
事實上相聆秋在說出口的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
縱然真有前世今生，大多也都徹底換了人生，絕無可能還是同一個人，遇上同一件事。
那麼，天鏡湖的那一幕是……未來？
相聆秋隻覺自己仿佛觸摸到了什麼，他還要再問：“那為何；與我同行的同伴會夢見已經成型的桃霧林？”
行路難是否是在夢中變相地預知到了未來？
他還沒說完，倏然間水泡破裂，娘娘幼小的幻影出現在上方又消失，自頭頂處傳來劇烈震顫，將整個水底空間震得一陣陣扭曲。
相聆秋說出口的話化作無數水泡，夜明珠的光亮不穩定地閃了閃，其中幾顆似乎滾入水底暗沉的深處，不見了光亮，相聆秋及時伸出藤蔓卷下了一顆，剛穩住眼前微弱的光亮，還沒來得及鬆了口氣，江水倒灌入空間，冰冷一瞬間席卷全身。
相聆秋未開護體之氣，猝不及防打了個哆嗦，指尖被一隻比江水還冰涼的手握住，聞鏡生不知何時飄到他身邊，臉色蒼白。
相聆秋以為他是要帶自己出去，他環顧四周，水泡破裂，夜明珠半亮不亮，宛如一個天然幽閉的空間，於是說：“我們先上去……”
聞鏡生低聲說：“我有一事相求。”
相聆秋心想我還打算問你雙修這事呢，於是說：“你說。”
聞鏡生微微閉上眼，他語氣很淡，但有些幾不可見的局促：“你反感雙修這件事麼？”
相聆秋撲地笑出聲：“不反感。”
但他有些納悶：“怎麼這時候突然說這個？出去再說，這裡太暗了。”
他拽著聞鏡生就要往水麵遊，哪料聞鏡生向前微微一拽他，額頭前貼，一道冰藍色的半透明絲線頓時洞穿了相聆秋的胸口！
相聆秋隻覺識海宛如被重物敲擊，一瞬間靈力暴漲，聞鏡生睜開眼，一雙冰藍色的眼睛靜靜看著他。
冰冷，淡漠，滄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