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等院鳳凰的印象中, 半澤家的孩子是個柔軟善良的性子——雖然那份柔軟像是用他那份聰明裝出來的,但善良卻是不可置疑的。
年紀尚小的孩子最喜歡挑剔與眾不同的人,更喜歡給性彆打上標簽, 他們的排他性與攻擊性甚至會遠超成年人。
畢竟他們不懂得麵子,不懂得尊重他人, 大多隻會肆意而暢快地說出心中所想。
平等院鳳凰自小就是被同齡人所追捧的對象,尤其是男生, 他長得高大而健美, 也不是被女生所喜歡的那種“小白臉”長相,非常符合他們所追求的“男子氣概”。
當時的平等院嗤之以鼻,並沒有在意過,畢竟他也會被母親壓著穿上熏有香氣的衣服, 在節日時穿上和女裝沒什麼區彆的禮服。
也許是常讀佛經的原因, 很多事他比同齡人看的要開一些, 但天生的個性讓他頂多平時裝裝,和父親他們那些僧人完全不同,和佛學更搭不上邊。
以至於他和父親那些古板朋友的孩子也玩不到一塊去, 反倒是在母親的親友裡混的開一些。
年幼的半澤雅紀留著齊肩的妹妹頭, 跟在母親身後神情冷淡的看著堂廟的景色,眼中沒有其他孩子那樣明顯的情緒波動,好像就是在看一副絢麗又普通的照片,感受到他的目光才轉頭露出一個乖巧又禮貌的微笑。
見麵的頻次多了,平等院自然也發現對方不是愛說話交際的人,但又格外的會討人喜歡,尤其是討長輩的喜歡。
簡直和他自己是兩麵。
“雅紀哥哥很漂亮啊,性格也很好。”妹妹毫不吝嗇讚美,向他炫耀半澤雅紀給她係的蝴蝶結, “和一天隻知道網球的哥哥完全不一樣啦,笨蛋哥哥連蝴蝶結都不會係!”
“喂,臭丫頭你這周彆想要我教你打球了。”
“略——雅紀哥也會打球的啦!”
即使平等院鳳凰心中瞧不上小屁孩的網球,但在打過之後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天賦,共同的愛好最能讓孩子間門的感情升溫,更彆說半澤雅紀有心和他搞好關係。
半澤家的孩子是個狡猾的孩子。
“網球不是交際的工具。”彼時小學還未畢業的平等院鳳凰還對網球有最純真的感情,和其他人一樣眼裡容不得沙子。
哪怕他現在還請了對方吃冰淇淋。
“但運動員也沒多少是為了夢想才進入那個行業的吧。”半澤雅紀將長至腰間門的長發紮起,小口地吃著冰淇淋,就像在舔爪子的貓,“對大多數人來說體育項目也隻是賺錢的工具。”
“我的目的可比他單純多了。”
想和朋友有共同話題,想和朋友一起玩兒,打個球又有什麼錯。
平等院鳳凰啞口無言,這話說的,他們家從事僧人的行業,也不過是從小耳濡目染,最終繼承家業罷了。
真的很熱愛佛學嗎?
倒也不是。
“能言善辯的小鬼……”
他們從小見了很多次,大多數的記憶早就模糊,但平等院鳳凰還記得在他小學畢業那一年,半澤雅紀來京都時,罕見地變了發型,不是及肩發,不是長發,甚至連短發都算不上,而是一頭隻有幾指寬的短碎寸頭。
“……受什麼刺激了?”一個比他還小三歲的豆丁能有什麼心事?
“啊?”那雙藍色的眼睛露出了看傻子的目光,半澤雅紀語氣平淡,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捐掉了。”
“捐掉了?!”
“嗯,留長本身就是為了捐掉的,長頭發又不好打理,不然留它乾什麼。”如果不是因為光頭太像剛出家的和尚,還不好看,半澤雅紀恨不得直接剃光。
一番交流下來,他才知道對方一直蓄發隻是為了留夠長度後去捐掉,半澤雅紀的頭發厚實,發質很好,顏色淺也好進行之後的加工處理。
並不是所有孩子都有頭發的。
最常見的癌症、少見些的免疫疾病、還有其他罕見病……很多人因為長期的治療無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就算疾病有所好轉,化療也會讓他們失去身上的毛發。
頭發的捐贈要求比較嚴苛,從利益和效率來看也沒有捐款來的直接、有效,但對於孩童來說,這是他們所能做的最有幫助的事之一。
“媽媽捐的錢是媽媽的。”
“即使是假發,也可以幫他們融入外界生活,或者改變心理狀態吧。”
那是平等院鳳凰第一次直接的認識到,助人和做好事也不一定非要捐那些香油錢。
所以當他敲開訓練基地的讀書室的門時,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不捐頭發了?”
“啊?”正準備出門的白石藏之介一愣,差點沒認出來眼前的人是誰。
“是平等院前輩啊……你找誰?”
*
京都人最擅長用優雅的詞語和綿軟的口音陰陽怪氣,兵庫縣神戶市的人時尚而前衛,時常被開玩笑要從關西逃脫到關東去。
作為在神戶上學的京都人,平等院鳳凰,好像一個特點都不沾邊。
出球場時腦子是不是也落在哪兒了?
半澤雅紀真的很想陰陽兩句,但看到對方雄壯的體型,還是決定小心為妙。
誰知道這家夥現在怎麼想的。
“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