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應該早猜到的,像他這樣的年紀,偶遇一場羅曼蒂克隻會是奇跡。
真實是不堪的,就像他無法掩蓋的衰老。
盛英祺第一次提出離婚的時候,他正在給自己的花換土。他出差的那幾天A城遇上台風天,雖然給盛英祺打電話特意提了花的事,但回來一看,他的花全在陽光房。
他養了許多花,油畫吊蘭、碗蓮、迷迭香、洋牡丹、藍雪花、矮牽牛……每一盆都是他的心頭愛,就算出差也會一直惦記。
如果是原來,他肯定會跟盛英祺發一頓脾氣,問對方為什麼不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不再說了,就算盛英祺忘了,他也隻是自己默默地收拾。
“明珠。”
因為在處理花草,秦明珠戴著農用手套,轉頭時還捧著一株垂枝碧桃,千重花瓣被雨水衝毀,呈現敗相。
盛英祺站在不遠處,那瞬間秦明珠覺得對方的臉上好像蒙上了一層霧,霧濃厚,將親密枕邊人罩在裡麵,他看見的是個薄薄的不成形的人影。
“離婚吧。”
當時他好像愣了一下,又好像沒有,他聽到自己問盛英祺為什麼。
這個問題在整個離婚期間問過很多遍,秦明珠並不願意離婚,他甚至拒絕和盛英祺的律師見麵。是的,盛英祺見秦明珠不肯離婚,乾脆讓律師出現來處理。
然而律師也搞不定一個秦明珠,秦明珠一直拒絕配合。
最後還是盛英祺自己出的麵,他在家裡找到躲在衣櫃裡的秦明珠。
秦明珠穿著睡衣,露在外麵的腳如年輕時嫩白,都說雙足最能暴露年齡,可秦明珠養尊處優大半生,幾乎就沒吃過什麼苦頭。
盛英祺看著衣櫃裡的秦明珠,氣笑了。
剛結婚第一年,他就發現秦明珠這個毛病,起因是他們吵了一架,後麵他怎麼都找不到秦明珠,以為人跑出去了,他還開著車把秦明珠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差點報警。
最後在家裡衣櫃找到睡著的秦明珠,那時候他一點怒氣都沒有,好像瘋狂找了幾個小時的人不是他。看著睡得香甜的秦明珠,他隻覺得心軟得一塌糊塗。
什麼樣的家庭、什麼樣的人生遭遇才能養出這樣天真的秦明珠?
但原來覺得可愛的一麵此時成了無比幼稚,40幾歲的男人遇到點事就躲衣櫃裡,多可笑!說給誰聽都覺得可笑,秦明珠如今四十多歲了,不是四歲!
盛英祺一把扣住秦明珠還想關上的衣櫃,蹲下身,“為什麼不同意離婚?”
秦明珠不看他,背靠著櫃門,雙手有些無力地垂在彎起來的膝蓋上,低聲問:“為什麼要離婚?”
“因為——”盛英祺此時英俊的臉顯露出刻薄,眉成了刀,眼成了怒海,“因為沒有激情了,你難道不清楚我們3年沒有做過了嗎?哪對正常夫妻三年不做.愛的?”
秦明珠臉色蒼白,但他沒有把頭低下去,仿佛挺直脖頸能保全他僅剩的尊嚴,“我查過資料,有……很多夫妻都會經過這樣的階段。”
他轉過臉,房間的窗簾被拉上了,又未開燈。藹藹光線裡他仿佛成了唯一的顏色,黑潮下的珍珠,罐子裡的白糖,當著男人的麵,一粒粒解開睡衣扣子,露出珠白色的皮膚。
求偶。
換句話說,他在向盛英祺求歡。
一個他原來想都不會想的事,秦家家族鼎盛時,他就是秦家整個家族的明珠,從他祖父給他取的名字就能看出端倪。
秦明珠,秦家的掌上明珠,誰都彆想讓秦家小少爺低頭,更何況是做這種讓秦明珠自己看來都覺得無比卑賤的事。
可這樣的事,他對盛英祺做過不止一次。
扣子解到第四粒,他的手被攥住。
“夠了,不要鬨得這麼難看。”
秦明珠手指微微顫抖,“什麼樣叫不難看?你原來追求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