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很放心地把收音機往他懷裡一塞,“你幫我看看,我想調到RADIO FM195.5。”
僅僅是一句話而已,盛英祺就真的老老實實幫忙,夏夜悶熱,暑氣一點點蒸上身。可坐在欄杆上的青年仿佛不知熱,他滅了雪茄,一雙眼睛很認真地盯著盛英祺的動作,盯得盛英祺出了一身汗。
最後成功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大口氣,隨後聽到歡呼聲。青年一個人喊出三個人的氣勢,連呼“太好了”,“你怎麼那麼棒啊”,“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乖囡!”
他不是沒被人誇過,但這一次額外不同,他幾乎暈暈乎乎的,看著對方拿過收音機。
收音機裡是一個溫柔男聲說的話,可能是西語,他聽不懂,但他也不知為什麼,很認真地去記大概的發音,當然也沒記住什麼。記了這一句,就忘了上一句。
他隻好厚著臉皮問:“這裡麵在說什麼?”
青年垂著眼,隱約能從長睫下窺到眸裡的笑意,“在祝我生日快樂。”
“誰祝你?”
“你不認識的人。”
“這麼長一段都是在說生日快樂嗎?”
“不,他還給我念了一首詩。”青年輕柔的嗓音溢出詞句,“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樂、天穹、宮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窮期。一首很出名的詩。”
盛英祺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可他卻不願意走。他賴在青年旁邊,看著對方聽收音機。
大概他停留的時間太長,青年撩起眼皮看他,光潔的臉在月光的虛照下,眼泛波,眉如細山,不像個真實存在的人。
盛英祺嗅著那人身上傳來的香味,先一步道:“你坐在花上了,我們老師說不可以破壞花草植物。”
青年聞言不僅不跳下欄杆,相反還摘下一朵花丟進他懷裡,“乖囡,這是我討厭的人種的,所以可以破壞。”
“你也有討厭的人?”
青年被話逗得輕輕一笑,“為什麼沒有?世上所有人都有討厭的人。”
盛英祺覺得自己是在想法設法拖時間,“那你討厭誰?”
“你不認識的人。”
一模一樣的回答。
但他不知道怎麼的,倏然問:“跟這個人是一個人嗎?”
他指了下收音機。
青年沒否認,也沒承認,隻是從欄杆處下來。他對盛英祺伸出手,輕輕擺了擺,就提著收音機和香氣一同消失在盛英祺的眼簾。
後來,盛英祺才知道那晚他見到是宴會的主人公——
秦家的小少爺秦明珠。
這場為秦明珠而辦的生日宴,他本人卻不出席,參加宴會的賓客既也毫無怨言。再後來,他知道秦明珠為什麼不出席了。
因為那場生日宴沒有晏珈玉。
當年他以為自己是被誘惑的水手,後來才知道自己是貪心的猴子,流口水的狐狸。
當然,他比猴子和狐狸都要幸運,他等到晏珈玉死,等到了把明珠困入懷裡。
*
盛英祺效仿秦明珠那樣,給自己點燃雪茄。
第一次抽雪茄時他醉煙了,頭暈惡心了很久。他好像很難適應抽雪茄,這一次也有症狀,疲倦地躺在沙發上,腦海裡不斷浮現一張臉的不同樣子。
他知道那是誰。
秦明珠。
現在秦明珠死了。
死了就死了罷。
他深吸一口,看著煙霧在麵前淡淡散去。
死了的秦明珠能去下麵跟那個晏珈玉團圓了,也算一種成全。
他甚至惡意地揣測他們見了麵會說什麼,秦明珠如今這個年紀了,晏珈玉還會視他如寶嗎?
揣測著,腦海裡的畫麵變了,變成了秦明珠的那張床照。
隻是壓著秦明珠的人不再是那個雜毛撈鬼。
盛英祺猛然坐起來,差點把蹲著的秦明珠嚇一跳,他正眼饞對方手裡的雪茄,就看到對方鐵青著臉,衝了出去。
第二天,秦明珠見到了那位馮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