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回神的顧棲道:“行啊……什麼?等等!”
他猛地從亞撒的懷裡退開,眼睛都睜大了,再一次重複道:“什麼?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想哥哥為我加冕。”亞撒抬手輕輕撩開落在了青年睫毛前的碎發,“費格·蒙卡已經死了,王後一向是看不慣我,內閣大臣和那些老貴族們要不是懼怕我和西德手裡的權,他們自然也是看不上我這種宮外的低賤血……唔?”
嘴巴被顧棲抬手捏住了,雖然現在的亞撒已經是成年人了,但依舊逃脫不了被顧棲捏成鴨子嘴的命運。
顧棲另一手抬起來像是彈腦蹦子一樣輕輕彈了彈紅發alpha的腮幫子,才開口:“說什麼呢?怎麼還自輕自賤了?他們看不上是他們的事情,你還開始附和了?”
“拉索一鍋鍋味屋假麵麻(那所以哥哥為我加冕嗎)?”
“加,我都給你加。”顧棲鬆了手,墊腳努力拍了拍亞撒的腦袋,“那需要我做什麼呢?我提前準備一下?”
亞撒笑了,“那些都不需要哥哥勞累,到時候隻需要哥哥把王冠戴在我的頭上就好。”
望著亞撒那副笑眯眯的樣子,顧棲輕哼一聲,“那到時候你可要矮些身子,不然我夠不到你的腦袋。”
“當然。”
未來的國王會俯身,讓神秘的黑發青年將鑲嵌著寶石的冠冕戴於他的頭頂。
在答應了亞撒加冕一事後,顧棲才得知因為自己送出禮物後的事情,這位未來的黃金暴君直接大手一揮,將原本正在定製中的王冠叫停,準備把那差點兒就鑲嵌在王冠中央上的湖藍色巨鑽給替換成了顧棲送的金紅色寶石。
對此顧棲試圖阻止——
“等等,你不覺得這個決定太潦草了嗎?雖然我把這個礦石用精神力磨成了寶石的形狀,但不代表它可以像寶石一樣啊……你就這樣給換掉了?”
“哥哥,你要知道經過蟲母精神力雕琢的礦石……哪怕是最普通的石頭,那都將價值非比尋常。”
“可……”
“我隻是希望自己的王冠上是哥哥送的而已。”亞撒垂下眼睛,俊美的臉龐立馬多了一種哦難過小狗委屈的氣質,看得顧棲隻好扶了扶額頭,算是支持小混蛋的決定。
隻是等顧棲後來又轉念一想時,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穿越前進入的羅辛哈白塔,以及那位神秘的、自始至終都不曾露出麵容的暗影大帝……那塊被放在收藏櫃中的寶石也是金紅色的,但形狀與顧棲送出的這顆並不一樣……
先前在回程路上產生的疑問再一次浮現,相互貼合的線索似乎在互相引導著,帶領穿越了時空的黑發蟲母去探索他所不知道的另一個過去。
“如果真的是這樣……”正坐在床邊看書的黑發青年喃喃,他仔細回憶著白塔中那顆寶石的模樣,似乎相較他送出的這顆更加圓潤,顏色、光澤也更勝一籌,但如果將其作為一顆鑲嵌在王冠上的寶石,那個形狀似乎又格外地合適。
現在兩顆寶石除了色調之外,差彆明顯,可作為鑲嵌在王冠上的用途話,寶石會經過機器打磨,當它又經曆過近千年的時間後,誰又能保證它的色澤不會因光陰的雕琢而改變?
後知後覺的青年摸上了自己的臉,忍不住看向立在不遠處的穿衣鏡,“我總不能真的是那位消失了的王後吧?”
層層疊疊的疑問堆在了顧棲的心頭,雖然他竭力地在告訴自己不可能,但目前所有一切有關聯的事實,都令他無法再找出回避的理由。
“天……”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的顧棲猛然翻身下床,隨便抽出一張紙捏著筆就開始網上寫他對於那段野史的記憶——
黃金暴君繼位之後,才傳出他早已經有深愛的王後的消息;
王後消失的具體時間不明確,但一定在黃金暴君繼位後的一年之內;
當初黃金暴君的加冕典禮是被封鎖的,因此不曾向外流出過任何文字或是圖片的詳細記錄;
藏於羅辛哈白塔內的寶石正是當初黃金暴君與其王後的定情信物;
很多資料都傳言黃金暴君喜歡黃金,才因此得名……
顧棲發愣地看著自己筆下的內容,當此刻他重頭梳理後,卻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如果他自己真的就是那位“失蹤王後”的話——
亞撒繼位後的一年之內,或許他已經因為某種契機回到了原來的時代,這才會導致黃金暴君失去王後;加冕典禮被封鎖,因此這個世界上除了當初參加典禮的人,不會有任何人再知道給亞撒戴上王冠的人是誰;羅辛哈白塔內的金紅色寶石與他從原始星球上帶回來的礦石目前看來具有極大的關聯;後世的猜測並非完全正確,喜歡黃金的不一定是黃金暴君,而可能是對“黃金”念念不忘動他自己……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明朗了起來,但顧棲卻再一次加深了自己的想法——從始至終,他都身處於一個名為時間的莫比烏斯環,沒有明確的開始也沒有可以看得見的結束。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話,那麼所有事情的開端又是在哪裡……”真的是自己被監護人撿回來的那一年嗎……
顧棲怔然地盯著桌麵上的白紙黑字,第一次對於自己所生活的世界而產生了莫大的疑問,隻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又有誰能告訴他呢?
比起顧棲忽然發現問題的疑惑,另一邊夜半不曾入睡的亞撒則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整個室內黑到伸手不見五指,但他那雙赤金色的眼瞳卻流竄著光暈,一圈一圈地自瞳芯向四周溢出,宛若時刻不歇而永恒燃燒的金色火焰。
腰背結實有力的alpha低著頭,他正盯著自己的掌心發呆——
在他的手掌中正躺著那顆顧棲贈予的金紅混色礦石,因為有蟲母精神力的不斷雕琢,這塊原本顏色略顯深沉暗淡的礦石在夜間散發出了如寶石一般的光澤,幾乎與亞撒眼瞳中的金色相互交映為一體,流動著的光影影綽綽,一路與手中寶石的光相交錯,然後凝聚。
“龍鯨之瞳……相遇的秘密嗎?”亞撒歪了歪腦袋,在黑暗中忽然抬手落在了自己的左眼之上。
他的五官更多地繼承了母親白茵的特點,深邃的眉眼落在女性身上是一種神秘綺麗的美,而落在作為男性的亞撒身上,則演變成了另一種富有異域風情的俊,眉骨略凸,眼窩是恰到好處的內陷,山根筆挺,眼皮薄薄的一層覆蓋在眼珠之上。
於是當手指落上去時,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輕薄皮肉下正轉動著的眼睛。
亞撒再一次喃喃道:“龍鯨之瞳……”
下一刻,一抹隱忍的悶哼被alpha壓抑在嗓子眼中,他低低喘著氣,在忍過那一陣痛苦後,才顫著手緩緩展開藏在內裡的東西——那是一顆金色的珠子,剔透瑩潤,整個球體內部流動著交錯、纏綿的光影,像是一禎禎被放大了的生命進化——那是龍鯨之瞳。
它需要某種介質去保存。
亞撒半閉著左眼,猩紅的血淚從眼角溢出,他仿佛感覺不到那些痛,隻是執著地將手中的龍鯨之瞳與金紅色的寶石相合——
金光乍現,瞬間兩個質地不同的物體完成了融合,原本金紅色的寶石上似乎流動著的光更多、更明顯了,如果拿起來仔細對著太陽光看,一定可以觀察到寶石內部那些宛若鯨潮的翻湧與變化。
亞撒起身擰了濕毛巾擦拭自己眼角的血淚,原先左眼的位置隻剩下一個瘮人空洞。
很醜。
他歪著頭,有些苦惱地壓低了嘴角,然後從洗漱台的抽屜中翻出了一個鑲著金絲細紋的眼罩——這東西,他之前就準備好了,也就是說年輕的alpha早就料到自己會有做出這個選擇的一天……
“既然留不住的話,那就期待下一次的重逢吧。”
戴上眼罩的亞撒衝著鏡子勾起了唇角,那是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不管是十年、一百年還是一千年,他會在龍鯨漫長的生命中一次又一次熬過所有的時光,直到等待哥哥的再一次出現……
隔天一早,這顆寶石被送去王宮往王冠上鑲嵌,而被顧棲正好抓住的亞撒則心虛地站在牆角,等待著哥哥的指令。
顧棲站定在紅發alpha的不遠處,那副戴在左眼上的眼罩格外明顯,他想忽略都無法忽略。顧棲問:“你這是怎麼了?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了?怎麼突然開始搞星盜風格了?”
這個時代中顧棲所見的星盜並不是銀河、鯊魚、虎鯨的風格,而是另一種破敗與黑暗融合的成果,要麼是眼罩、要麼是機械腿,再或者就是手上的鐵鉤和肩膀上的鸚鵡……總之顧棲有印象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星盜團,基本都是這模樣。
亞撒咧咧嘴,“昨天晚上收到哥哥送的禮物太興奮了,所以不小心磕到了眼睛。”
顧棲覺得自己額頭有點疼,他捏了捏鼻梁,反問道:“你覺得我是傻子嗎?”
“哥哥,不覺得這樣很酷嗎?”
“不覺得。”
“好吧。”亞撒無奈,隻好緩緩揭開了眼罩——
在經過了一晚上的沉澱後,那隻黑洞洞的眼眶中不再是瘮人如深淵的空洞,而是一顆新生的、有些發灰的暗淡眼珠,像是剛安裝不久的機械義眼。
“你這是什麼回事?”顧棲幾乎下意識就墊腳靠了過去,雙手緊緊捧著紅發alpha的臉細細觀察,甚至因為身形不穩還被亞撒扶住了後腰。
顧棲喃喃:“怎、怎麼會這樣啊……就一個晚上,亞撒你乾什麼了?你的眼睛……會痛嗎?”
“沒事的、沒事的,”alpha拍了拍青年的脊背,語氣充滿了安撫,“哥哥彆急,你看著我——除了這隻眼睛,我其他的一切都很好——格外地好。”
顧棲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眨眨眼,再一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亞撒。雖然確實如亞撒所言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顧棲心裡卻還狠狠揪著。
他再一次問道:“所以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哥哥,龍鯨是有自己的重生期的。”
“重生期……”
記憶宮殿中的內容逐漸被喚醒,有關於龍鯨重生期的事情也同樣來自於《柯爾刻的密語》——
龍鯨具有永生的能力,找到真正伴侶的龍鯨將在愛人的陪伴下渡過每150年一次的重生期——重生期持續七天,在此期間龍鯨會化作原形的狀態,將自己的摯愛之人包裹於身體之內,同愛人一起沉睡。
所謂重生期正如其名,這是永生之下龍鯨每一次生命的再一次進化,他們能夠借助重生期的沉睡讓自己的摯愛之人在其本源之內也獲得階段性的長生,使之相伴相愛餘生的歲月。
當然這種狀況僅限於找到了愛人的龍鯨,對於沒有愛人的龍鯨而言,他們的生命隻有三百年,當三百年過後,無愛的龍鯨隕落、新生的龍鯨誕生,整個族群的生命繼續更替進行著……而被愛人背叛的龍鯨,則將在烈火中痛苦而亡。
亞撒的母親因為被愛人背叛而在力量衰弱中選擇了提前墜入自燃的烈火,而亞撒則選擇了在未來的某一天等待自己的愛人再次出現——即使在此期間他已經預料到了自己要忍受的痛苦,但比起這些痛苦,他更不能忍受的是沒有顧棲的世界……
紅發alpha心頭微動,他餘光落在了不遠處家用機器人腦袋上顯示的時間,距離他要等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希望一切來得及……不,必須來得及,這是他唯一能夠拉住哥哥的辦法。
“就算是重生期,可、可那不是150年一次嗎?況且你的愛……”顧棲咽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字眼。
亞撒笑了一聲,音調中的愉悅感格外明顯,“哥哥,我的愛人早就有了。”
黑發青年抿著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他臉上的擔憂卻明顯到了亞撒看著都心臟抽搐的地步……但是他沒辦法,為了加深這段與哥哥的聯係,他必須這樣做。
亞撒忽然附身在顧棲震驚的目光中親了親對方的額頭,“哥哥,你要知道我是龍鯨和人類的孩子,或許和《柯爾刻的密語》中記載的內容是有出入的。”他撒了謊。
“那你的眼睛……會痛嗎?剛剛你好像還沒回答我……”
“不會的,隻是今天起床才忽然發現它變成了這樣。”
“還、還看得見嗎……”
“哥哥親自試一試?”
顧棲想訓斥眼前這個叫人擔心的小混蛋,但此刻對上那一隻暗淡的左眼,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抬手摸了摸亞撒的側臉,隨後道:“那你低下頭一點。”
“好。”
身高近乎兩米的alpha乖乖彎腰低頭,直到自己的高度徹底低於顧棲,才顫著睫毛抬眼看過去——
黑發青年小心翼翼地一手捧著alpha的下巴,另一手輕晃於alpha的左眼之前,“會有什麼感覺嗎?”
“光似乎比較朦朧,但可以感受到哥哥的手指。”亞撒忽然伸手捉住了顧棲的指尖,那蒼白的膚色與alpha蜜色的皮膚成了最鮮明的對比,他拉著顧棲的手在自己左眼下的臉頰蹭了蹭,聲音中滿滿的都是眷戀,“哥哥,我沒事的,這種狀態應該過一段時間就恢複了,我有感覺的。”
他又撒謊了,其實在昨晚之後,他的左眼前便是一片徹底的黑,不見天日,還好還剩下一隻眼睛足夠看到哥哥的模樣……
“真的嗎?”
“真的,哥哥要相信我。”
“那你的重生期……”顧棲回憶著《柯爾刻的密語》中的內容,有些苦惱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永遠呆在這裡。”
亞撒口中的“愛人”是誰顯而易見,有愛人卻無法相伴的龍鯨在重生期依舊要飽受煎熬,那痛苦不亞於烈火中的自燃。
顧棲心裡有些難受,隻是這一刻的難受他不知道是對亞撒的堅持還是對自己必須要回去的決心,“何必呢……”
沒有愛人的龍鯨即使壽命有限,但至少有限的三百年壽命裡不用遭受任何的痛苦……顧棲看向亞撒,輕聲道:“以前你明明說過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可那是以前,那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就喜歡上了哥哥。”
亞撒似乎對於未來重生期可能經受煎熬的件事看得很開,他唇邊的笑意從顧棲開始關心自己就沒停下過,“哥哥或許可以換一種方式想,因為你的出現,我才有了可能永生的另一條路走;更何況,我一直堅信一件事情。”
“什麼?”
“我一定會再一次和哥哥相遇的。”
那會是他們在這條時間線往後繼續蔓延的第三次重逢,而那一次,亞撒將徹徹底底地抓住顧棲的手,直到走向世界的儘頭。
他說:“哥哥隻要自己快樂就好,把我的追求當作是生活的調劑,如果某一天哥哥離開了,我隻希望等下一次重逢的時候,哥哥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給我一個光明正大愛你的機會。
亞撒問道:“好嗎?”
“好。”
顧棲點了頭,隻是他自己都無法確定,未來真的可能再相遇嗎?但看到紅發alpha期待的目光,他卻怎麼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如果真的有奇跡,或許在顧棲心底的最深處,也不可避免地幻想過自己在另一條時間線上與亞撒的相遇,那樣應該會更加美好吧……
他說:“好,如果未來我們還能再相遇的話。”
那時候他會試著接受亞撒、接受這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