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05.與高階蟲族的重逢 【信徒祈求垂……(2 / 2)

低著頭的高階蟲族們均是一愣。

艾薇·金翼目光裡閃爍著一層霧蒙蒙的水汽,時隔三個月,她依舊忘不了當時響徹在整個精神力鏈接中的悲鳴,痛苦、絕望,那一瞬間的悲戚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般……她猛然間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麼——他們似乎忘記了那圈圍繞在新生蟲母身側的低階蟲族。

當他們圍觀追蹤蜂而責怪低階蟲族的無能,並在低階蟲族麵前訴說要帶走蟲母的打算時,是低階蟲族們照顧著蟲母,充當了蟲母誕生之時本該依靠的“守護者”。而自詡強大的他們,卻隻是看著,像是施舍一般扔下物資,圍觀著在原始星球上艱難求生的小蟲母。

這一切的行為落在蟲族本身,就是錯誤,他們從小接受過的教育是如何保護蟲母、以族群為重,而非在仇恨之下扭曲了原有的判斷力。

當火山爆發、天崩地裂,他們著急蟲母的安危,可事後卻從不曾深入思考過,蟲母在為誰而悲鳴。

答案顯而易見,艾薇愣愣地抬起頭,她看向眼眶發紅的黑發蟲母,喃喃道:“它們……”

像是知道艾薇想問什麼似的,顧棲歪頭,唇角平直,“死了。”

這一刻,蟲母的神情是平靜的,在逃離原始星後在宇宙中為任務的奔波三個月裡、在穿梭時空度過的六年時間裡,顧棲看到了另一種“重逢”的希望,過往的傷痛在逐漸消減,但卻永遠不會褪去,它們就像是一道深深的疤痕烙印在顧棲的心底。

傷疤可以淡化,卻無法被根除。

他看向同時抬頭的陸斯恩和安格斯,“它們為了保護我、為了讓那艘破舊的星艦升空,所以都留在了062號星球上。”他所能帶走的,隻有一瓶金色的小沙礫,埃琳娜說那是低階蟲族們殘存的精神力碎片。

陸斯恩動了動嘴角,他想到了那個被自己派出下屬毀壞的中央控製盤,想到了自己在滿是火山灰彌漫的星球上無力地尋找。

他再一次道:“抱歉。”

片刻的停頓後,顧棲就聽到銀發蟲族自帶冷意的聲音,“那個中央控製盤……是我派人損毀的,我願意接受殿下的一切懲罰。”

幾乎一聽就可以知道,這應該是銀發蟲族少有的道歉,以至於他的語氣很生硬,連神情都像是凍僵了一般,這幅架勢不像是在說“對不起”,而像是來找人尋仇的。

聽了半段感覺自己已經拚湊出真相的銀河忍不住冷笑一聲,開啟了嘲諷模式,“你這是道歉還是尋仇呢?我聽著怎麼殺氣騰騰,可彆嚇著我們自由之盾上的盾花了。再說了,你說你接受懲罰,怎麼?難道你被懲罰了,消亡的生命就可以複活?”

盾·顧棲·花麵無表情地看向陸斯恩,“我忽然遺漏了一個問題。”

那是他曾經好奇、後來放棄,可當回到這一時空與作為“舊識”卻似乎忘記了自己的高階蟲族們重逢時,又開始重燃的疑惑。

顧棲道:“你們憎恨蟲母,為什麼又渴求蟲母。”

安格斯皺眉,“我們不……”

“我聽到了。”顧棲指了指自己的大腦,“蟲母和高階蟲族們的精神力鏈接,你們的憎恨、殺意、厭惡……我聽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間,三位高階蟲族的神情都是空白的,或者說他們從未想過,能聽到蟲母心音的他們,竟然也早就被蟲母聽到了自己的盤算——曾經的每一任蟲母都是在接受了中央星上的係統學習後,才能掌握精神力鏈接,而他們誕生時無意識發出的信號也僅能夠被其他蟲族捕捉,那是為了尋找到蟲母的必要環節,因此陸斯恩他們一開始根本就想不到顧棲竟然同樣可以“聽”到他們的心音。

也就是說,在新生蟲母從原始星球上蘇醒意識的那一刻起,他們所有藏在心底的想法無所遁形。

長達數個月的時間裡,他們在尋找蟲母的路上無數次詛咒過這個新誕生的生命,那是罪惡與厭惡的轉移、是來自曾經被背叛的連坐,不問事情背後的真相,便一廂情願地將自己的憎惡發泄在一抹什麼都不知道的靈魂上。

被來自其他人的厭惡包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在白鳥圖書館被愚昧的人們燒毀後,顧棲體驗過那樣的生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人喊人打的過街老鼠,灰溜溜地隻能躲在暗處、隻能等夜深人靜了再偷偷出來尋找可利用的“垃圾”。

那是他幼年時的苦難,也是他甫一重生麵對的泥濘。

此時,黑發青年眼睛裡閃爍的光格外認真,藏在責怪與怒意之後都是真真切切的疑問,在經曆了一場莫比烏斯環式的旅行後,顧棲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另一道動靜打破了整個大廳內的沉寂。

——登登登。

是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聲,以及另一道緩慢而沉悶的腳步。

鯊魚皺眉看向銀河,壓低了聲音道:“還有其他人?”

銀河攤手,“我直接打開了自由之盾和蟲族星艦的對接通道,可能是某位姍姍來遲的蟲族高層?”

“不,不對。我說的不是腳步聲……還有彆的。”鯊魚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銀河的解釋而好轉,他忽然仰頭看向大廳一側落地窗外浩瀚無垠的星空,在肉眼難以分辨出具體方向的某個位置,似乎有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在逐漸靠近……

幾乎是在鯊魚感受到不對的同時,銀河也麵色一變,或者說整個自由之盾上擁有人魚族血統的成員都凝神望向了同一個方向。

不隻是他們,顧棲和高階蟲族們同樣感受的到。

陸斯恩擰眉,“那是什麼……”強大,且令他畏懼,即使還不曾直麵,就好像已經有一隻巨型的猛獸俯身凝視著一切,那是比蟲族化作原形還要龐大、可怖的未知生物,鋪天蓋地,幾乎將他們當作了獵物而冷漠地注視著。

但比起其他人的陌生、防備,顧棲卻放鬆很多,因為他知道那是那誰……

咚咚。

敲門聲打破了眾人凝視於某個方向的舉動,披著銀河口中“姍姍來遲的蟲族高層”不是彆人,正是當年與顧棲一彆後又兜兜轉轉尋找王血蟲母的埃琳娜,跟在其身後的則是她的守護者西格瑪。

“埃琳娜……”顧棲喃喃,臉上浮現出驚訝。相隔千年,也足夠顧棲第一眼認出那位滿身自由的女性。

“顧棲,”迎麵走來的黑發女性依舊如當年那般風姿颯爽,隔著幾步的時候她還能微笑和黑發青年打招呼,但隨著距離逐漸縮小,埃琳娜直接一個跨步,狠狠抱住了顧棲,“想死我了小寶貝!”

一如當年的模樣和稱呼,隻是在埃琳娜的身上顧棲看到了時光的痕跡,那增添了細紋的眼尾絲毫不減埃琳娜身上的風姿。

“埃琳娜。”方才沉悶的心情因為埃琳娜的到來而有所緩解,顧棲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待埃琳娜退開半步後,才勾出一抹笑容:“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整整一千多年啊……”埃琳娜揉了揉黑色的長發,她望著顧棲的眼神溫柔而懷念,那是長者看向年幼者的疼惜與寵愛,當初她一點兒都沒想到,那一場分彆之後的重逢竟然會在如此漫長的時間之後。

正當顧棲準備說什麼的時候,拿著聯絡器正接通著的銀河偏頭看向他,“我的親親小薔薇啊……”

這黏膩的稱呼方式,幾乎整個大廳裡的人都為之一振——

陸斯恩、安格斯和艾薇不受控製地怒視著銀河,就連不拘小節的埃琳娜神情都有些詭異,反倒是整個自由之盾的成員老神在在,一副“你們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而被呼喚的當事人顧棲不覺得膩歪,甚至還因為前不久的時間之旅而有些懷念團長大人這格外具有個人特色的稱呼。

顧棲慢吞吞回頭,“怎麼了?”

“你姘頭也來了。”

聯絡器的另一邊,暗影大帝的秘書長卡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來了銀河的聯絡方式,正彬彬有禮地訴說著登入星艦的請求,於是當銀河很大聲地喊出“姘頭”這一句話的時候,大廳內外、聯絡器裡都陷入了一種怪異的安靜之中。

無疑,至今銀河還記著顧棲腫脹的嘴巴和發紅的眼角,自認為見過無數風流的銀河用他的魚尾巴想都能猜出來後麵的故事,隻是為了給小珍珠留麵子,才沒有徹底說出來……畢竟如果不是他,這朵被自由之盾保護得好好的小薔薇又怎麼會被那不知名的豬給拱了呢?

“姘頭……”聯絡器的另一側傳來了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他說:“那希望有機會得到哥哥讓我轉正的許可。”

即使不在同一個空間裡,愷因那昭然若揭的心思都足以通過聯絡器的信號傳遞過來。

這樣昭示著某種覬覦的話立馬刺激得陸斯恩和安格斯暴露出了屬於蟲族的特征——銀灰色的硬甲、猩紅的羽翅,甚至這是在他們自己都毫無防備下就已經下意識展現出來的變化。

那些藏匿於骨髓血脈中的占有和愛意在徹底見到顧棲的那一刻便顫動著、被高階蟲族們努力藏在眼底,可當聯絡器那頭親昵曖昧的聲音傳來時,所有壓抑、隱藏的效果瞬間失效,他們幾乎是不可控製地嫉妒著、排斥著任何可能接近蟲母的人……

這樣突如其來的愛與占有落在人類的身上充滿詭異,可對於蟲族來說,他們待蟲母的“愛”從無原因。

反倒是身為女性的艾薇麵色恢複了原本的沉靜,在黑發蟲母開口質問之後,她便暫時性地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隻安靜而專注地盯著顧棲的臉龐,轉動的碧色眼瞳中一點一點積聚著微光。她覺得自己隱隱“感知”到了什麼……

埃琳娜擰眉,活了一千多年卻依舊“年輕”的高階蟲族甚至連最初的記憶都沒有想起來,可藏在心底對於蟲母的渴求和獨占卻無法被隱藏,即使他們在來時再偽裝得人模狗樣,但隻要嗅聞到一點點蟲母可能被其他人“碰觸”的訊號,藏於口腔的獠牙冒出,便會滿心警惕著導致原形畢露。

蟲母之於蟲族是“核”,之於曾經被“喂養”、“撫慰”過的高階蟲族是他們渴求的寶貝,當高階蟲族們真正與顧棲見麵的那一刻開始,也是他們的理智跳躍於失控邊緣的開始。

但是,此刻未曾得到原諒的他們毫無資格可言。

埃琳娜看向藏不住蟲族特征的陸斯恩和安格斯,擰眉道:“你們忘記當初在中央星上所學的‘克製’了嗎?”

克製與自我控製是每一個高階蟲族都需要學習的內容。

陸斯恩深深壓下一口氣,鋒利堅硬的銀甲被他收於身側,而安格斯則攏著猩紅的蟲翅,目光灼灼地盯著顧棲。

與此同時,自由之盾的成員們齊齊亮出藏於袖口、綁於大腿旁側的匕首,似乎隻要蟲族有任何異動,便毫不猶豫地衝上去與之戰鬥。

但還不等敵對的氣勢漲起,另一道龐大如深海的精神力覆蓋於此,如低頭緊盯著獵物的巨獸,讓所有人瞬間緊繃。

安靜許久的小蜜蜂機器人開口了,“看來主人急不可耐了。”

原先所有的氣氛都被攪得分毫不剩,顧棲揉了揉太陽穴,揚聲道:“亞……愷因,彆這樣。”

被銀河舉在手裡的聯絡器立馬回應:“好的,哥哥。”

下一刻,寧靜卻壓力巨大的精神力如潮水退去,而始作俑者代替了秘書長的交涉工作,溫和且有禮地問道:“那請問,我是否有幸登上自由之盾的星艦?”

所有的一切都隻發生在短暫的幾秒之內,對於高階蟲族的變化,黑發青年隻漠然地看了一眼,便轉向銀河道:“可以讓他上來嗎?”

雙腿有點莫名發僵的銀河點點頭,優雅行禮,“如我的珍珠所願。”

十分鐘後,自由之盾大廳內的幾方勢力重新坐進了隔壁的會議室。

顧棲隨手按滅了冷白的大燈,隻在圓桌的中央留下一被銀河當作藏品買下來的古董燭台,米白的蠟燭緩慢燃燒著,暖色的光暈格外柔和,一如另一側愷因望著顧棲的眸光。

銀河一愣,好奇問道:“怎麼想的點蠟燭了?”

“沒休息好,眼睛疼,不想看那麼亮的光。”雖是這樣回答的,但顧棲卻下意識看向愷因。見紅發alpha不曾有皺眉、眯眼的表現,才轉頭把家用機器人端來的飲品放在了桌子上。

圓形的大桌上被端上了熱乎乎的茶水,銀河像是往常那般沒骨頭似的懶洋洋抬手,攬上了身側黑發青年的肩膀。

幾乎是在他手臂剛攬在顧棲肩頭的同時,銀河就感覺自己被一堆發燙的視線給盯住了——

幾位高階蟲族們目光灼灼,聚焦在銀河落在蟲母肩頭的手臂上,就好像是自己的珍寶被旁人觸摸而引發的微妙嫉妒;登上星艦之初便一直半垂著眼的紅發alpha也抬起了眸光,定定看向那隻手臂。

莫名有些腿軟的銀河眨眨眼,毫不畏懼地一一瞪了回去——現在他可是顧棲的娘家人!

而被摟住的黑發青年捏著溫暖的杯子輕抿一口,垂下睫毛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銀河:“既然大家都坐在一起了,那就好好說一說現在的情況吧。”

“好好”兩個字被銀河重點咬在齒間,人魚一族向來得天獨厚的精神力微微溢出,雖比不得愷因那般浩瀚到了一種可怖的地步,但也足以彰顯出主人的意圖——在自由之盾上,該是由他作主的。

銀河身側,聞言的顧棲也手指微動,“嗒”的一聲將杯子放在了桌麵上。作為“當事人”的顧棲道:“那……一個一個的說吧。”

黑發青年的神情在坐上圓桌後便有些空茫,即便是開了口,但眼底卻還飄著些什麼捉不住的情緒,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思索著某些事情。

銀河看向身側的青年,在脫離了前不久從白塔裡“驚慌”出逃的狀態後,當他麵對神色平靜的顧棲時,卻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明明隻是一晚上不見,但他卻總覺得眼前的顧棲和任務前分彆的顧棲有些不一樣……那是一種基於時間上的沉澱感,就好像花苞在他所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催發了。

而這種不同,落在不同人的眼中卻也代表著不同的意味——

於自由之盾的成員而言,有三個月同伴情誼的顧棲本身就是“神秘”的代名詞,少見的黑發黑瞳、漂亮的五官容貌、充滿迷霧的身份來曆以及足以被大家認可的身手……在白塔中被困的一夜更是為這位本身就與秘密一字相連的青年增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魅力,就好像是將時間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不老精靈。

於高階蟲族們而言,在幾近瘋狂和後悔的三月尋找後,年輕的蟲母似乎掙脫062號星球上的束縛,身上那股自由不羈的風愈發地盛,到了幾乎叫他們望而卻步的程度,再加上最初因為上任蟲母而生出的連坐之惡,倒是叫一群高傲的蟲族們有種近鄉情怯,想要獻上忠誠與愛意卻又害怕被拒絕的恐懼。

而於愷因而言,那是他闊彆了多年的哥哥,是一千多年前擁吻在懷裡的愛人,昏暗白塔之內的旖旎過後,非但沒有令愷因解渴,反而叫那股的渴望更加強烈、充斥於紅發alpha的整個胸腔之內;更有前不久黑發青年點上蠟燭的貼心作為誘因,讓愷因感覺下一秒他就要徹底忍不住而化為原形、叼著自己的愛人遠離眼前的一切……

大抵其他人是看得入迷了,沒有得到回應的顧棲抬眉,下一刻,坐姿放鬆的埃琳娜忽然抬了抬手。

擁有著明豔眉眼的埃琳娜身側坐著的是自己的守護者,她唇角微微抿起,揚聲道:“那不如,由我先講一段故事吧。”

一段有關於蟲族、有關於蟲母、有關於那群高階蟲族們的故事……

顧棲頷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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