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黃金……】
【不、在……嗎……】
顧棲一愣，他看向滿眼期待的低階蟲族們，停頓片刻，輕聲道：“嗯，他……”
【在的。】
忽然在精神力鏈接中響起的聲音令顧棲和低階蟲族們同時一怔，原本站在不遠處的愷因緩步上前，他的精神力如水流般半鋪開在低階蟲族們的麵前，就像是蟲子們揚起觸角在相互確定身份似的。
幼蟲形態時通體呈現紅褐色的蘭花螳螂動了動腦袋，它有些疑惑地打量著眼前這位疑似是蜂的家夥——身高不到兩米，比蜂矮了好多；深紅色的卷曲毛發，倒是和蜂金棕色的圍脖一般有光澤；原本的三對蟲肢隻剩下了兩對，難道是重新孵化的後遺症嗎……似乎是殘疾了……
不止是蘭花，其他低階蟲族們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它們不難想象，會不會是當初在原始星球上，黃金保護小蟲母而身受重傷，到了黑發蟲母的精神力和生命樹的二次孵化都無法根治的嚴重地步……
雖然蜂前後的形態變化差距很大，但低階蟲族們依舊接受了它們曾經的同伴兼領袖。
於是，麵對另類形態的蜂，低階蟲族們並不曾排斥，它們的眼底充滿了對於“殘疾蜂”的憐憫，甚至很主動地讓開了圍在小蟲母身邊的位置。
蘭花抬了抬鉗足、螢石往後挪了幾十厘米，海藍縮了縮屁股，位於後側的低階蟲族還小心翼翼把這個遲鈍的“殘疾蜂”往前搡了搡——
穿過層層阻礙，愷因像是即將被推上王座的帝王，在低階蟲族們的主動推讓下到了顧棲的麵前。這位活了一千多年的“老人家”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很坦然地半蹲在黑發青年的麵前，仰著頭，似乎正等待著小蟲母的擦拭和愛撫。
顧棲：“……彆鬨呀。”有些好笑的無奈。
紅發alpha眉頭微動，“不能厚此薄彼啊。”
明晃晃的失落感響徹在精神力鏈接內部，其他憐惜蜂已經殘疾的低階蟲族們忍不住心軟，試圖讓黑發蟲母不要因為蜂的殘疾就嫌棄它。蘭花小心地碰了碰顧棲的衣擺，螢石和海藍蹭了蹭青年的小腿，那副樣子，擺明了是對某個大尾巴狼的心疼。
顧棲輕“嘖”一聲，“那好吧。”
下一刻，黑發青年重新拿了乾燥按住給愷因擦了一頓，原先整理好的長卷發在蟲母的“愛撫”之下變得毛毛躁躁，亂七八糟地翹在腦袋上。末了，顧棲伸手又擼了一把愷因的腦袋，直到把一帥氣俊美的alpha揉成了流浪漢的造型。
顧棲：“滿意嗎？”
顯然，被揉的當事人格外滿意。愷因點頭，煞有其事道：“這樣才對，是不該差彆對待。”
不遠處的絨絨：沒眼看了……瞧瞧它那醋包轉世的主人啊！
稍遠一點的高階蟲族們也看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他一個人類也能被低階蟲族接受？難不成我還不如一個人類？”安格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或者說從知道黑發蟲母的愛人是個人類alpha後，他就沒有不懷疑自己的時候。
艾薇哼了一聲，“是什麼讓你直到現在還覺得人家是個普通人類？拜托，人類壽命平均150年，就算是頂級alpha，也活不到這麼久。”
有時候艾薇真的很不理解，不論是她還是莫格、陸斯恩，雖然說不上聰明到舉世無雙的地步，可也不至於太笨，可偏偏裡麵夾了個安格斯，看著似乎風流伶俐，實際上在麵對有關於蟲母的事情時就是憨憨，又笨拙又遲鈍，當初要不是艾薇提醒了幾句，恐怕這位紅發的高階蟲族能為了“討好”顧棲而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掏空。
“好吧……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人類。”隻是把那家夥想象成人類他心裡才會舒服一點。
安格斯不爽地壓著嘴角，他看向陷入一種沉默卻愉悅狀態的陸斯恩，“你就沒有彆的想法？”
陸斯恩不想搭理自己這位腦子不靈光的同伴，隻留給了對方一個後腦勺。
安格斯：更生氣了怎麼辦？
半個小時後，顧棲帶著身後的一大群低階蟲族登上了從中央星上借用的一艘大型星艦，準備去那顆高階蟲族們提前準備的原始星球上。
對於低階蟲族來說，最好的生活環境不是充滿未來科技感的中央星，而是被森林河流充斥著的原始星，在那裡它們可以釋放自己的天性，或是在原野上奔跑、或是在叢林內捕獵、或是在洞窟中築巢……
顧棲深以為然，因此在接受到來自高階蟲族們的饋贈時，欣然答應。
——這是高階蟲族們本就應該對低階蟲族的補償。
這顆原始星球在因塞特星域的邊緣地帶，遠離中央星以及其他蟲族們居住的範圍，空曠自由，偏離人煙，於低階蟲族們是一個很好的生存環境。
因為有陸斯恩和安格斯的提前準備，當星艦將落後，顧棲便在數米之外看到了一座占地麵積不小的農場——淺褐色的木質柵欄有種野外的原生態感，紅頂的木屋高高低低連著五六個，還有提前被開辟出來的花圃、菜園，空蕩蕩的圍欄裡似乎在等候著新的成員……
所有的一切都如顧棲當初在062號星球上的設想：
一顆屬於自己的原始星球，簡約卻不失細節的小木屋，種滿鮮花的花圃，可以種地的小田園，未來可以養羊群牛群的牧場……在這裡顧棲會成為農場主，那群跟著而來的低階蟲族們將成為小農夫、小花匠、牧羊人，顧棲會給它們安排工作，也會手把手地教它們應該乾什麼，然後一起創造出隻屬於他們自己的伊甸園。
這是顧棲最初的夢想，雖然遲了很多年、中間有了很多的變數，但他依舊實現了。
陸斯恩掩下心底的忐忑，聲音平淡地問道：“殿下，您覺得如何？”
“……很好。”顧棲望著遠處的一切，他回頭摸了摸跟在自己身後的石榴，“它們也很喜歡。”
隻要能和黑發蟲母在一起，低階蟲族看什麼都覺得喜歡。
安格斯輕咳一聲，他上前半步，眼神有些晃悠，瞧著顧棲沒多久又轉向了另一邊的小木屋，“咳咳，殿下以後想種什麼、養什麼找我就行，我都會，滿級證書。”
顧棲的神情微妙，“中央星上的課程還包括這些？”
“不、不是，我就、就是有點……”
“就是他自己學的。”艾薇見不得安格斯那副結結巴巴的樣子，這家夥似乎越活越過去了，小時候還能厚著臉皮在黑發蟲母身邊爭寵，等現如今有能力了反而畏畏縮縮，像是個買了花卻不敢送出手的小孩子。
“好，那我有需要會找你的，不過到時候可能需要麻煩你教教它們——”說著，顧棲指了指身後的低階蟲族們。
他自然知道陸斯恩、安格斯他們這樣的行為是為了什麼，而現在顧棲也願意把給他們一把梯子。
於是接下來的安排，顧棲和愷因、絨絨以及身後的一群低階蟲族們開啟了在這顆中央星上的暫居生活，陸斯恩將寫有黑發蟲母名字、印有他指印的星球歸屬文件遞了過去，把這顆被他們小心關照了數年的原始星球作為“禮物”送給了顧棲。
高階蟲族們還有自己的事務需要處理，因此在完成送達任務後，他們又坐上了離開的星艦，等整顆原始星球終於安靜下來時，已經到了漫天紅雲的黃昏。
顧棲站在夕陽下，他有些發愣地盯著遠處的山頭，在山體之下是茂密的叢林，偶爾可以聽到一兩聲野獸的嚎叫和鳥雀的低鳴，屬於草木的氣息縈繞在鼻腔，令顧棲恍惚間又想起來自己曾經身處062號星球上的一切。
“又一個遺憾被滿足了。”他這樣對身邊的愛人說道。
愷因偏頭看向那群等候在木質柵欄邊的低階蟲族們，他摟住顧棲的肩膀，輕聲道：“或許在感慨之後，我們還需要為它們安排一下住所——你覺得呢？”
顧棲回頭，“那倒是，不過作為‘黃金’，你不是說要我一視同仁嗎？晚上不然你和它們一起睡吧？順便好好培養一下你們曾經的革命感情？”
那一瞬間，愷因短暫地為自己曾經說過的話而後悔。他清了清嗓子，“剛才是作為‘黃金’，但現在是作為小貝殼的‘daddy’，難道哥哥忍心我和它們擠著睡？不想念我的溫度嗎？”
雙重buff的疊加讓顧棲翻了翻眼睛，他揮開alpha落在自己肩頭的手，轉身招呼著絨絨和低階蟲族們往院子裡走——
“走啦，趁著天黑前我們布置一下睡覺的地方吧！這裡暫時就是我們的小家園啦，你們有什麼想要的嗎？等下次可以讓陸斯恩他們來的時候幫忙帶點兒東西，我有的是錢，所以不用客氣……”
“我記得海藍喜歡亮晶晶的東西，這次我可有錢給你買寶石了！石榴喜歡毛絨玩具，我有記的，到時候給你買個巨型毛絨熊如何？那螢石呢？要買個會懸浮的小燈泡嗎？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這個……”
“放心放心，我沒有忘記黃金……嗯？他殘疾了啊？唔，可憐的黃金，那我給他買個輪椅吧？”
黑發青年的聲音裡洋溢著愉悅，跟在他身側的低階蟲族們也興致勃勃，每一個被叫到名字的大家夥都會仰頭發出嗡鳴，這幅情景，就像是回到了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愷因走在最後麵，他看著顧棲的背影，眼底暖意浮現。
他想，這樣就很好——他的愛人很幸福，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