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一輛小推車上坐著一個人體模型。
因為是仿商場構造,這裡麵也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挖個缺胳膊斷腿的人體模型是沒有太大的問題的,各種類型的工具也有——前提是你夠了解這個地方,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這些。
不然在你找齊這些東西前,就可能已經被人踢出局了。
這家夥沒準備用“潛伏法”,而且很可能已經提前熟悉過這裡了!程許迅速下了判斷。
他迅速從橫梁上躍下來,想要跳到另一個點位。
程許已經大概判斷出了對手的方位,他現在相當於在對方的視野中,所以下一個點位,可以幫他阻擋一下對手的視線。
然而,就在他躍至那麵矮牆之後的同時,他的雙腳踩了個空,直直地掉了下去。再然後,一塊黑布蒙頭蓋了下來,等待他的是迎頭痛擊。
很遺憾,他的消防斧劈彆的東西比較方便,但劈這種韌性好的布料反而不如剪刀。
當然,在視野不明的情況下,程許的反應已經很快了,儘可能地擋住了較多對要害處的攻擊。
等他終於將蒙頭的黑布扯下來,視域內空空蕩蕩,整個訓練室內,更是落針可聞。
人呢?
他仿佛一直在跟空氣鬥智鬥勇,但臉上發紅、冒血的傷口都在說明一件事:剛才發生的事情,不是他自己的錯覺。
程許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終於明白薑澤為什麼那麼自信了,因為今天出場的根本不是他。這手筆,是林肆吧?
難怪他找不到輪椅的印記。難怪李遊要過來湊熱鬨。
正因為此,他更不會認輸。
林肆剛才要是下重手,那這場訓練就結束了。可惜,不管她出於什麼理由沒下重手,都是她的失誤。
程許馬上貼住矮牆,調整好狀態,巡視視域內的情況。
學習室內,以全景視角看清楚兩人的所有動作的同學和“閒雜人等”都陷入了沉默。
程許的發揮不算失誤,但也就普通水平吧。
而林肆,才像是那個開了“全視野”掛的人。在程許一步步摸過來的時候,她根本沒有離開入口處太遠,就地選擇了合適的材料,布下了這麼個局。
程許越盤算,就越掉進林肆的坑裡。
程許躍向的點位,還是林肆特意給他挑的。因為從他判斷的“薑澤”的位置來講,那個點位正好比較適合隱蔽。
那本來是個大坑,林肆找了些東西掩飾了一下。所以程許跳過去之後就掉下去了。
都說程許精於統籌算計,可在大家看來,還是林肆更勝一籌。她在程許最擅長的方麵更勝一籌呢。
對決的一方短時間內遭到爆錘,這符合大家的預料。沒料到的是遭到爆錘的人跟他們想象中完全不同。
教室裡偶爾有小小的爭議,“可能是她需要的東西正好離她不遠。她運氣比較好吧。”
“因為那裡能找到這些工具,所以她用這個方法。如果換成其他東西,她用的就不是這個方法了。如果你們隻能看到運氣成分,那隻能說,我很失望,你們確實該好好補補課。”
李遊坐在講台上,優哉遊哉地說。
因為訓練的結果出乎大家的意料,他們看到林肆出來,換薑澤入場了,也不敢隨便吭聲了——程隊本人都沒意見呢。
但對於剛才那下林肆為什麼沒有下狠手,他們與程許的觀點是截然不同的:她可不像是心慈手軟,而像是擔心下了重手,就沒有薑澤的出場餘地了。
而很顯然,無論是林肆還是薑澤,都沒有使用隱匿戰術的準備。
沒彆的原因——能漂漂亮亮地贏,為什麼不呢?
薑澤的輪椅,悄無聲息地接近了程許。可程許仍然沒發現輪椅的痕跡。沒彆的原因,程許看到的薑澤的輪椅是沒改過的款,殺手鐧當然是上場前再用。
原來的輪椅樣式,程許是記住了,但他記的本來就是錯的。再加上改裝版輪椅又是林肆特意想要混淆視聽的,他沒認出來,似乎也不能怪他。
可學習室裡的同學們都快急壞了:程許不是早就教過他們要辨認痕跡,判斷敵人的情況麼?他判斷出來了嗎?薑澤就藏在那裡啊喂!
局外人恨不得換自己上。
然而他們著急也沒用。
程許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遭遇了薑澤的痛擊。
不過他一直有意防守自己的身後,勁風從後而來,他迅速前撲避開,但薑澤的輪椅速度到底不講武德,一個加速,追在他身後,一悶棍敲到他的後背。
程許沒扭頭,卻用消防斧防守,砍斷了薑澤手中的長棍。薑澤既沒有丟掉斷成兩截的棍子,躲過了飛過來的消防斧,想要一鼓作氣拿下程許。
程許卻趁勢回身一把抓住薑澤的手腕,“林肆。”
然後跟薑澤大眼瞪小眼。
薑澤感覺自己胳膊上都能搓雞皮疙瘩了,但好在經過林肆一整天的魔鬼訓練,他對各種突發狀況都有了免疫力,抬腳就朝程許踹了過去。
程許臉上的表情都崩壞了片刻,但還是抬手還擊,借著斜坡要將薑澤推下去——他知道薑澤愛出哪些招。
但薑澤又哪裡能放過這麼好的獲勝機會?知道他會出哪些招?嗬嗬,可惜了,那是過去的他了。
士彆一日,當刮目相待。
薑澤直接將輪椅動力拉滿,加速度開到最大,一個反衝,再微調方向,直接朝程許撞了過去。加速度與速度夠大的情況下,誰說輪椅不能製造交通事故呢?
程許被創飛出去。薑澤自己也受了一點衝擊影響,但有安全帶扯住他,受傷肯定沒有程許嚴重就是了。
薑澤的眼睛很亮。這種順風局,都是越打越順手的。那一丟丟小傷勢,就被他給忽略了。
程許摸著自己的肋骨,嘶了一聲。眼看著薑澤還要再次欺身上前,他閉了閉眼睛,“我認輸。”
這一回,薑澤贏得漂亮,再掙紮,反倒顯得他被一個學生逼急了,一點風度都沒有。
更讓他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薑澤沒停下。他不知何時已經解開安全帶,卻借勢將輪椅哐啷一下甩在了程許的臉上,再次將他砸倒在地。
裁判的聲音這才響起,“本輪訓練結束。”
大家已經懵了。
薑澤的表現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不僅是因為他戰勝了程許,更因為他最後那一下:程許已經認輸了,他怎麼敢補刀的?
太、太狠了。
話說,程隊長是不是得罪他了?
薑澤用手撐過去,將自己的輪椅扒拉回來。然後不好意思地對程許笑笑,“程老師,那什麼,對不起啊,因為裁判沒喊停,我不知道算不算結束了。”
天地良心,他倒不是刻意針對程許,而是被林肆坑過太多回,有了經驗。
最後那一下,是真的也把程許給打懵了。因為坦蕩認輸了,他甚至沒做防守。他的學生是啥人,他還是清楚的。
可此時,程許的腦瓜子嗡嗡作響,也不知道是物理傷害多,還是精神傷害多。他的腦海裡回蕩著一個問題:他的學生是啥人,他真的清楚嗎?
程許既沒有動彈,也沒有回話,讓薑澤稍稍有些忐忑,他趕緊找補道,“那什麼,都是老師教的。就是林老師!”
他隻是學得好了一些,應該沒毛病吧?
學習室裡,隻有李遊一個人笑得出來,“嗯,雖然有點不講武德,但薑澤說得沒錯。”
比賽結束,林肆才再次走進訓練室。看見她的身影,程許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你……”
“這次的談話,你滿意了嗎?我想說的是,不管是我,還是我的學生,都可以輕易地擊敗你。”林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的嘴角彎彎,像是在開玩笑,語氣輕快,“不用異能力的話,你比想象中還要脆弱呢。程許,我已經長大了,可是你好像還沒有。”
程許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輕聲道:“其實我找你,想跟你說的是,你可以加入我的小隊。”
林肆聳聳肩,“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拒絕。”
她朝程許的方向伸出了手。程許以為她是要拉他起來,正要伸手扶一下,卻握了個空。林肆的手跟他錯開,把坐輪椅的薑澤推了過來,跟尤帶興奮的薑澤說,“一直輸,是很難培養勇氣的。所以,你要千方百計去贏,懂了沒?”
薑澤用力點頭,很有將林肆的話奉為圭臬的意思。
你要說以前他就沒有一點戰勝程許等人的野心嗎?
那肯定是有的,隻是實力的差距讓他望而卻步了而已。
真正做到了之後,那種激蕩的心情,或許隻有體驗過的人可以明白:可以讓人上癮。
甭管林肆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至少她教會他這麼做了。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心悅誠服。
而林肆推著薑澤,看向鏡頭方向,如同與學習室中的眾人對視,笑容溫柔,“明天,我的課上,會與大家複盤、分享薑澤出城的戰績。想要學到最多東西,我建議大家跟當事人學習哦。”
林肆沒有一句踩了程許,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對比。
畢竟,程許這節課的目的,就是覺得薑澤異能接近極限時的表現不佳,想要在這方麵提升學生們的生存、反應等的能力。
而當事人是誰?除了薑澤外,就是林肆了。
林肆用今天的事實證明:跟程許學,他水平不行。得跟當事人學。
林肆沒去管程許的臉色。
都說了,她又不是活在過去的人。程許以為這是私人恩怨,但她隻是在辦公,打個廣告、招點學生而已。
當老師的人了,就不能拿出點專業精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