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心理健康課。
林肆還是老樣子,踩著點進了教室。
今天的教室坐得很滿,林肆的目光逡巡了一圈, 將一張張臉與她的記憶對應, 排除出了沒來上課的人。
隻有兩人沒來。這何止是刷新了林肆上的課的出勤率,更是刷新了心理健康這門課有史以來的出勤率。
林肆記下那兩人, 沒有耽擱時間, 準備開始上課。
這時候,坐在前排的蔣豪突然舉手。
得到林肆的準許後,他說:“林老師, 你這節課是準備帶我們複盤上次薑澤的值夜任務對嗎?我們對這部分確實感興趣, 但這跟心理健康毫無關係吧?貨不對板的話, 我們會很為難的。”
他臉上的表情, 可沒有半點為難的意思, 甚至隱隱有種興奮。
上周五被李曉和林肆接連教做人,蔣豪肯定是心有不甘的。
但這周又看到林肆教程許做人, 他已經明智地發現了一個事實:她已經在學校裡站穩了跟腳,不能把她當成普通人老師來對付。
用惡作劇或損招對付她, 薑澤就是那個前車之鑒。
所以呢,蔣豪找到了新的找茬之路:從規矩上挑毛病。
為了做到這一點, 他自己必須比林肆更守規矩, 看起來就像個賊乖的小學生——他小學的時候態度都未必有這麼端正,可以說是下了血本了。
林肆的其他毛病暫時找不到,但有個問題是很明顯的:這是一堂心理健康教育課, 林肆講的東西,與課程毫無關係。
就算教務中心平時不怎麼管這類事情,但有學生提出異議, 那林肆確實違規。
林肆臉上沒有半點被捉到痛腳的慌張,這讓蔣豪有些失望。不過,課都開始了,這個問題,必須得圓上吧?他倒要看看,她準備怎麼解決。
如果不按規矩來,那她這個老師失職。
以前校長等人對她的要求不高,隻要活著就行,能不受傷那最好。但她已經接受了所有的導師權限,自然得承擔相應的責任與義務。
如果按規矩來,那她就會上枯燥的心理健康課程。那被她騙過來的學生就會不滿:他們可不是來聽無聊的說教的。
有些人可能直接就走了,那樣林肆也會很難收場。
林肆笑了笑,“我要講薑澤值夜任務的重點,但也符合心理健康教育的主題。你們彆急。校方讓這一門課存在的意義,絕對不是浪費大家的寶貴時間。”
這話說得漂亮,讓不少人暗自點頭,也讓一部分人將信將疑起來:這心理健康教育,跟出城的任務有半毛錢關係?
蔣豪也暫時閉了嘴。但他還在心裡尋思著:要是林肆說那種“薑澤遭遇的那個異能者會失控,就是心理不健康”這種牽強的理由,那他是不會接受的。
然而,林肆提起的卻是另一個話題,“上周五,蔣豪同學跟我說了一句話,讓我挺感慨的。他說,弱者才抱團。”
蔣豪的表情有點尷尬:沒必要在這種時候把他給拖出來吧。
沒等他提出抗議,林肆繼續道:“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異能者都自信,當然,我不是覺得這不好。這很好。但大部分異能者,缺少對他人的信任。”
這下不需要蔣豪開口,就有人不同意了,“哈?我們缺少對他人的信任?我們也是會組隊完成任務的好不好?”
“就是就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們為什麼不信任?我們隻是討厭不值得信任的家夥,彆在這兒挑撥離間!”
林肆沒被他們的躁動嚇到。
一堂有趣的課程,就是要調動他們的情緒,不是麼?
“信任嗎?那好,現在,各位同學,請挑選與你關係好的同學,兩兩組隊。”
林肆有條不紊地指揮著:
其中一人站在講台這邊的方位,不能使用異能力,或者說,是處於異能力耗儘或被對手壓製的狀態。
另一人手持林肆分配的武器,將會朝隊友的方向射擊,目標方位與隊友的要害、關節等位置十分相近。
當然,林肆會給這個位置的人製造一些障礙,提升營救難度,“對自己的實力不夠有信心的,不建議選這個位置。”
“現在你們討論一下各自扮演的角色吧。”林肆說。
教室裡響起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按照各自的能力分工,那倒是比較快的。
但不是每一隊的人都喜歡這樣,又或是異能力相似的情況下,誰來扮演誰?在有爭議的每一組中,幾乎每個人都不想當“被救”的那個角色。
“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但我更符合射擊者這個角色。”
“你都說這個問題不重要了,為什麼不能讓我來?”
蔣豪感覺這就是林肆的陰謀,想要讓同學儘快完成分工,避免掉進林肆的坑裡。
然而,有些人可不管坑不坑的:你想針對林肆,你自己上,彆扯上大家行不行?
“蔣豪,你彆在這兒充好人,你這麼有本事,倒是給全班當【被拯救者】啊。”
蔣豪默然無語。他跟關係好的人組隊,讓他當這個角色是沒問題的。
但班上的人那麼多,跟他關係不怎麼樣的人也有好幾個,讓他毫無防備地麵對來自異能者的攻擊,想到這種可能,他就先有了抵觸感。
“所以說,彆光在這兒說漂亮話。”
就在這時,林肆拍了拍手,“測試到此結束。在我宣布規則後的五分鐘,有二十組人還有爭議。十分鐘,也就是在我暫停前,還有九組人有爭議。這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大家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很難把自己的性命全然交到彆人手上。”
這樣下去,主動權就真的要被林肆搶走了。
蔣豪著急地找出林肆的邏輯漏洞,“因為這是模擬,不是重要的場合。如果真到了那種場景,我們又怎麼可能有時間爭執?你就是故意留出時間,讓我們爭吵,來達成你的結論。但這種結論毫無參考價值。”
林肆微微一笑,“你說得對,這是模擬。在真實情況中,你們沒有時間爭吵,甚至沒有時間挑選你們的隊友。你可能正好跟另一人撞見,你們不是很熟,但麵對怪物,又需要打配合,你怎麼選?”
蔣豪沉默不語。
於是,林肆也不再針對他一個人,而是看著全班同學說:“現在咱們來換個實驗,這個班裡,大家有關係不好的同學嗎?”
大部分人都點頭。
還是那句話:以這些家夥的脾性,矛盾與摩擦不會少。
“那你們願意跟對方來完成這個實驗嗎?你們來當【被拯救者】的那種。”
沉默。
過了一會兒,有人小聲嘀咕道:“老師,換做我來當那個射擊者,我肯定是以大局為重的。但我沒辦法保證對方也是。”
教室的另一角響起了噗嗤的嘲笑,“嗬嗬,誰還不是這麼想的?先不論私心不私心,我的實力勝過你,也是事實。你失誤了,我也不會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