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立刻,訓斥就落了下來。
“胡說些什麼,我何時要你和親來分憂?”昭霽元烏沉沉的眉擰起,他沒盯著昭懿臉上的笑看,隻對空著的耳垂多了幾分心思。
昭懿渾然不覺,她沒察覺到耳璫掉了一隻,聽到訓斥,把臉上的笑容收起,微微低下頭,身體因未褪去的寒冷而微微顫栗,倒像是幼妹挨了長兄的訓斥而害怕的模樣。
昭霽元眉頭皺得更緊,可語氣到底是緩和下來,“這事你不要再想了,總之皇兄有法子,明日送個宮女到你這。”
若無前世,昭懿會有些聽不懂這話,但現在她明白,明日送過來的人就是嘉月。上一世嘉月也送了過來,為的是將這個嫁公主扮演得更仔細些。
嘉月要模仿昭懿的一言一行,但嘉月的性格跟昭懿南轅北轍,她性子活潑,雖為奴仆,說話處事都帶著一股子天真。昭懿也不想故意磨嘉月的性格,她覺得活潑有活潑的好,反正巫國人也不清楚大昭國公主真實的性格。
加上憐惜對方為自己替嫁,嘉月住在昭懿這裡的時候,除了必須要跟教習嬤嬤學的禮儀,其他的都可以由著嘉月的性子。
昭霽元說完那話,又伸手碰了碰昭懿的臉,昭懿因思索往事慢了一拍,等回過神,昭霽元已經冷下聲音叫人,“來人,拿牌子去太醫院叫值班的太醫。”他看昭懿一眼,“看看許太醫在不在,若不在,叫他徒弟過來。”
許太醫是平時負責給昭懿請平安脈的太醫,他來給昭懿請平安脈,還是昭霽元特意吩咐的,緣由是許太醫開的藥最不苦。
昭懿幼時生病,時常被藥苦得含著兩泡眼淚,淚汪汪,盈潤潤,蜜餞吃了都不管用。許太醫便是昭霽元找出來的,後來昭懿的平安脈一直由許太醫請。
但昭懿下一瞬就側開了身體,“我身子無礙,不用請太醫,皇兄,我今日隻是有些悶才出去走了走,香薇她們都不知曉,現下倒有些困乏了。”
她知道她這樣的態度會讓昭霽元生疑,但她現在的確沒有心神再裝一個乖順的妹妹,她看到昭霽元的每一眼,都能回憶起自己被踩斷脖子的瞬間。
還有她嘗過的那些苦楚。
她不恨皇兄,卻也做不到毫無芥蒂。
昭懿側著臉,不看昭霽元,也不再說話,她身體在今晚實在吃不消,光是站著這一會,腿腳都難受。
過了好一會,她方聽到昭霽元說:“那妹妹好好休息。”
人走後,香薇等人連忙進來伺候,昭懿知道自己身上痕跡不能被看見,尋了個由頭將人都打發走,自己泡進浴池裡。
先前在馬廄,光線不明,她還沒察覺,如今換到室內,看到腰腿上的大手印,一張臉紅了又白。
那菩薩蠻男奴果然是蠻奴,一身蠻力。昭懿咬著牙給自己清洗,看到帕子上的紅色血漬時,忍了一晚上的淚水終於在此刻落了下來。
隻能無聲地哭,哭出聲來,被外麵的宮人知道,便又會惹出一番事來。
她前世活了十幾年,因是公主,她從來都是嚴格要求自己,要做貴女典範,人前絕不能失態,人後也要言行一致。
哪怕被親兄長發落到偏僻的宮殿,太監都敢欺辱她的地步,她也死死捍衛著自己的尊嚴。
直到死了,她才幡然醒悟,她所謂的尊嚴體麵,她想自己是公主,不能丟大昭國的臉麵,在死亡的那瞬間什麼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