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後,她輕聲說了句“多謝王公公”,看也不看另一邊華媯容,抬步朝昭霽元走去。
她病得厲害,落地如踩雲,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快走到昭霽元跟前時,一隻手憑空伸出,握住她的手臂。
“蔓蔓她說,她是你們大昭特意送來伺候我的宮女,我既已受過她的伺候,怎麼好意思又將人送回去。”華媯容漫不經心道。
昭霽元像是隨意掃了眼華媯容握著昭懿的手,“不瞞少主,她自幼就在我宮裡,雖說是宮女,但被我慣得一身小毛病。”
講到此處,他失笑,好似無奈,“她這次偷偷從我身邊離開,沒想到還膽子大到編出這樣的謊話來騙人。”看向昭懿時,臉上的笑收起,“還不謝過少主的照顧,然後下去換身衣服,你的東西都在香薇那裡。”
他提到香薇二字時,似有格外放輕之意。
昭懿好像怔了一瞬,才微微側過身,對著華媯容福了福身體。
華媯容把目光從昭霽元身上移到昭懿身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突然很痛快鬆手。
昭懿一得自由,就往前走。
她被王久引著進入一處帳篷,她進來沒多久,帳簾被掀開。
進來之人是昭霽元。
他從上到下將昭懿這身打扮看了一遍,就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緊接著,幾位宮女走了進來,伺候昭懿沐浴更衣。
這些宮女都不是昭懿的人,她們也不多話,伺候完便低眉順眼魚貫而出。
隨後進來的人是隨行禦醫。
禦醫給昭懿把完脈,開了藥方子,就出去煎藥。
帳中再次隻剩昭懿一個人,她實在累倦,在等藥好的時候,趴在榻上。昭霽元再次進來時看到就是這一幕,昭懿未完全乾透的濃密長發散了一榻,臉枕著自己的小臂,倦怠闔著眼。
昭霽元進來的動靜驚動了她,她像受驚的小動物,眼睫簌簌一動,飛快睜開眼,待看到是昭霽元就撐起身子坐直。
“皇兄。”她小聲道。
昭霽元沉默著踱步走到她麵前,跟先前相比,他此時像撕下自己的人皮,露出皮囊下真實的本相。
“站起來。”他語氣無起伏地吩咐道。
昭懿手指微微蜷縮,她輕輕呼吸,慢慢從榻上起身。
“轉過去。”
昭霽元再次開口。
昭懿照辦。
第三句話是。
“把小腿露出來。”
昭懿是挨過打的,在她小時候。
有一次她瞞著宮女、嬤嬤們,偷偷跑到結冰的金陵池上玩,結果不小心掉進去。如果不是恰好有巡邏的侍衛經過,她很有可能會溺斃。
雖然被救及時,昭懿還是生了一場重病,纏綿病榻近大半個月。
那時她每每半夜起燒,燒得她難受得一直哭,哭也沒什麼聲,像病弱的小貓崽,嗚嗚咽咽的。昭霽元一直守著床邊,把雙眼熬得通紅。
而昭懿病情徹底好轉的第一件事,是領了罰。
她被勒令將裙擺撩起,露出小腿。
當時她並不知道昭霽元要做什麼,乖乖照辦了,等到鑽心的疼痛落在身上時,才後知後覺一下子哭出聲。
她哭的第一聲,身後的少年就把手裡的戒尺丟開,一把把自己妹妹抱進懷裡,“你下次還敢不敢私自跑出去玩?說話!”
昭懿哭得特彆傷心,她從沒想過昭霽元會罰她,哪怕隻是打了一下,抽抽搭搭認了錯後,就不肯理昭霽元,直到昭霽元給她上了藥,又抱著她在屋子裡、廊下一直轉,她才慢慢止住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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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浮現心頭,昭懿手指蜷縮得更緊,她沒有照辦第三句話的命令,而是維持背對著昭霽元的姿勢,反問:“皇兄為何要罰我?”
麵對質問的昭霽元唇角有輕微的抽搐,像是忍耐情緒到了極點,“溶溶,你殺的那個人,你找到他屍體了嗎?嗯?”
最後一聲“嗯”從鼻子裡發出來的音。
蜷縮的手緩緩鬆開,轉而抓起自己裙擺兩側,慢慢上提。因為腿心的傷,宮女們看到她的傷口,便將褲子拿出去了,以免再次磨傷。
裙擺下即是一雙膩白勻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