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尾下的青石磚變成了深胭脂色,暗色血流像新生的河流蔓延而去,華媯容抬目看向四周,這些人的眼神或仇恨、或恐懼、或憎惡,他們就是大昭人。
她也是大昭人。
他不該對她有幻想的。
思到此處,他偏過頭,對上一個年輕府兵的臉。這人看到華媯容瞧過來,下意識往後退,平日跟他一起巡邏訓練的人都倒下了……他還有母親要撫養……
華媯容看到人逃跑時,先是一愣,隨後大笑出聲。他隔人海看著城主,雖未言,眼神已經寫明一切。
他往前一步,府兵們不約而同往後退一步。
他見狀,更是笑得張揚,隻是笑到一半,腰腹部的傷口被牽扯到,引得腰腹到心頭連片的疼。
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了血衣,有旁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蛇尾也鮮血淋漓,鱗片迸開露出骨肉。
“兀那老叟,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她在哪?”
華媯容厲聲道。
城主身側的幕僚低聲彙報,“城主,隻要再堅持片刻,南北營的人就能趕到。”
城主麵色凝重,他想要活捉巫國少主,此時看來實屬不易,袖中的手微微攥緊,“取獸籠。”
幕僚聽此,神色不由一明。
這些年城主一直在研究對付巫國人的辦法,獸籠就是城主親自設計,獸籠關閉時,籠門上的鐵刺會生生刺進人的骨肉,若再抽動外麵的開關,蛇尾亦可被斬斷。
最重要的是獸籠隻能開啟一次,哪怕是再厲害的刀槍劍戟也無法讓玄鐵獸籠再打開第二次。
聽令取獸籠的一小隊府兵腳步匆匆離開,華媯容窺見這一幕,豎瞳閃過濃厚殺意,蛇尾速速遊動,劍鋒直去。
卻在此時,後方疾風使來。
華媯容轉腰防禦,劍挑開攻過來的鐵火把,火光一燎,目光對上一張獠牙紅麵的麵具。
來人身量高大,褐色卷發被編成數股小辮子,左右手各握著銅鐵火把。
不同於那些府兵,此人攻勢迅猛之外,每一步都是殺招。
“你是何人?”華媯容不由問道。
那人不答,隻一心要奪他的命,甚至有其他府兵上前,此人會先一步將人踹走,好似要跟他打單獨鬥,分出生死。
不遠處的城主看到如此情景,思忖一瞬,就叫所有府兵都停手。
有時候一窩蜂上去,恐怕還沒有單打方便。那人的銅鐵火把既能傷人,也能傷己,與其有府兵在旁幫忙,不如沒有。
熊熊火苗幾次拂過華媯容的麵,他往後避過,手中的劍反麵一挑,側刺向前。幾十斤重的銅鐵火把錚的一聲撞上劍鋒,火星掉落,又淹沒在細細春雨中。
弱雨連綿,手心滑膩到快握不住武器,華媯容心中火氣更重,蛇尾砰的揮向對麵之人,對方好像猜到他會這樣做,不避不閃,反迎上前,右手的火把被他丟開到左手一同握住,右手則作勢要擒住蛇尾。
不自量力。
華媯容心道,半空之中變幻方向,落下位置是那人頭頂。
一旦擊中,頭骨粉碎。
但那家夥疾前三步,蛇尾落空,拍中的青石磚化為齏粉。
火把已近到寸步,華媯容眸光冰冷,收回蛇尾,劍和蛇尾一共攻出,劍刺的是咽喉,蛇尾拍的是火把。
石火電光之間,兩人已交手百招。
劍撞上火把銅身,眼神裡皆是對對方的殺氣,身上的傷越來越多,血越流越多。
劍捅進那人右胸膛時,火把逼近,想要避開,肩膀落下鐵爪,五個指頭近乎扣進骨頭,將他定在原地。
蛇尾憤而拍向那人的後背,明明聽到骨裂聲,可鐵爪不離,火焰生生灼上麵容。
“啊——”
血肉燃燒。
華媯容痛得目眥儘裂,豎瞳晃晃落下明月,不是月,是疼出的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