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隻當是小童見到觀外女子的好奇一問。
昭霽元是入夜後才回來,那時昭懿已經睡下了,聽到動靜,她又坐起來,“皇兄?”
黑暗中傳來昭霽元的聲音,“是我,還沒睡?”
“已經睡了。”她輕聲說。
昭懿下午的時候曾試圖出過房門,剛打開房門,就望到不遠處站著的兩個人。
那兩人皆是道袍打扮,卻看得出是武家子,手上厚繭嚴重。他們看到她出來,就微微側過身,隨時要請她回去的樣子。
她隻好又退回房中。
昭霽元的聲音再響起,“抱歉,是皇兄吵醒你了,下次我會早些回來。”
這話讓昭懿頭腦一懵,她殘餘的睡意都褪得乾乾淨淨,身體隱在帳子後,張唇又閉上,聽到往這邊的腳步聲時,不由厲聲道:“皇兄!”
腳步聲停住。
她伸手捏住絲被,努力緩和語氣,“既然夜已經這麼深了,皇兄也該早些歇息,我也困乏了。若有話,請皇兄明日再說。”
話音落到末尾,帳子已經被撩開。
昭霽元未點燈,僅憑窗外月光照明,他的臉看不真切,一雙眸顯得晦暗,“既然困了,睡下便是。”
昭懿無法再裝傻,她仰頭看著他,不得不問:“難道皇兄今夜也在睡在此處?”
他未答,更像默認。
昭懿本以為沐浴之事已經是最荒唐之事,現在昭霽元還要同她共宿一房,天下哪有這樣的兄妹?
她掀開被子,想穿鞋離開,可腳還沒穿上鞋子,手腕已經被拉住。
“讓你一人獨宿,我不放心。你……我不上床。”昭霽元的聲音傳入她耳中,握住她的那隻手也鬆開,連帶帳子一同放下。
沐浴過後,他的態度平和許多,好像又變回在宮裡的皇兄,但昭懿知道不一樣的。
紗帳一垂,外麵的光景更加模糊不清,她坐在床榻上,聽著不遠處的窸窣動靜。等動靜完全消失,她才輕輕撩開帳子。
昭霽元已經在僅一人寬的羅漢榻躺下,身體背對著這邊。他身量不低,睡那張榻顯得逼仄不堪,腿都無法完全伸直。
昭懿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手指慢慢鬆開。她現在也沒地方去,隻能姑且睡在這間房。
重新躺下後,卻遲遲無法入睡,明明什麼聲音都沒有,她總覺得自己能聽到昭霽元的呼吸聲,不僅是呼吸聲,仿佛還能聞到氣味,是他手指間的墨香。
親兄長睡在自己房中,連帶著白日沐浴的場景也浮現眼前。她被綁住眼,堵住唇,看不見呼不得,手也動彈不了,隻能忍受。她一直哭,哭到後麵自己都不想哭了。
想到此處,她的呼吸猛然急促了些,忽而聽到。
“溶溶?”
是昭霽元在喚她。
她當做沒聽見,隻把頭埋在被子裡,一刹那她希望自己沒有長大,如果沒有長大,也許就不必麵臨這樣難堪的場景。
昭霽元隻喚了一聲,好像知道昭懿不想應。
這一夜極其漫長,她也不知曉自己是何時睡著的,等醒來已是天光大亮,掀開帳子,發現昭霽元還在房中。
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手裡拿著昨日她隨手畫的蘇湖絲扇,扇麵被畫了一隻鳥,灰撲撲的一隻,羽毛還被雨水淋濕了,瞧著分外可憐。他目光久久停留,也不知是走神,還是真的認真在看。
昭懿看昭霽元一眼,又放下帳子,將自己藏進床榻內,“皇兄能否暫且一避?”
昭霽元擱下扇子,“觀中不好有婢女,你……”
“我自己可以梳洗,昨夜我也是自己梳洗的。”她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昭霽元頓了一下,良久方道;“好,我叫水進來,你自己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