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媯容厲聲吼出那句話時,隻覺得胸腔悶的一疼。他不知道經曆多少場廝殺,見過多少血腥,屍山血海是他曆練場,可在此刻,他克製不住身體微微發抖。
是後怕,也是生氣。
他氣得快失去理智。
—
地牢。
昭懿一走進去,就聞到裡麵濃烈的腥臭味,地磚濕漉漉的,分不清是水,還是血。
一眼看不出有多少間牢房,密密麻麻人如蟲蟻,牆壁兩側豎著火把,宛如鬼火,陰氣森森,兩個火把中間有個小小的透氣窗口。
她的進來引起了地牢裡的人注意,有人起身走到鐵欄前,光線實在昏暗,他們又在這地牢裡待了兩個多月,看了好一會才驚呼:“公主!”
一聲起,眾聲起。
昭懿走下階梯,看到一張張的麵孔,有的瘦得仿佛整張臉隻有眼睛,有的站都站不起來,踉蹌著走幾步就虛弱到被旁邊人扶著。
這些人有的她不認識,有的曾見過一麵,他們都是大昭人,因送她和親來此。
禮節使比同牢房的要晚一步看到昭懿,他伸手緊緊抓住欄杆,努力瞪大雙眼,賀蘭盛占卜說公主沒死他還不敢信,如今見到人才將一顆心囫圇放回胸腔,可看到公主脖子上的劍,心中又是一凜,“公主,您快放下劍。”
話方落,他看到公主向他走近,的確是放下劍了,卻對著鎖鏈用力砍了下去。
一下。
兩下。
三下。
她充耳不聞周圍的呼叫,隻全力砍關押大昭人的鎖鏈。
鎖鏈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昭懿咬著牙,自己上手扯開鎖鏈,又去砍下一個牢房的鎖鏈,重複的動作一直到她的手腕被鉗住才停。
華媯容一直在,先前沒說話,現在忍無可忍,“我沒同意你釋放他們,我隻答應讓你見他們。”
昭懿轉頭看他,“他們是大昭的使臣,你有什麼資格關押他們,他們不是俘虜。”
“他們汙蔑我殺了你,如果不是他們,我本可以更早找到你,他們這些人不知道有多少跟你皇兄勾結著——”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他麵前的人神情很冷,“那又如何?你沒有想殺過我嗎?”
華媯容的話咽了回去。
昭懿卻在這時對他笑了一下,跟她以往的笑幾乎沒有區彆,軟軟溫溫的笑容,對著他的眼睛,徐徐抽回被握住的手,拉開麵前的牢房門。
這一間牢房,裡麵角落躺著的是親衛長,她剛剛砍鎖鏈的時候便看到他了。
他大腿根部以下全斷,傷口已經成了腐肉,她看不真切,感覺似乎有白色的東西在上方蠕動。
親衛長也看到了她,他艱難地張嘴叫了聲公主,隨即扯過旁邊的破絮被,欲蓋彌彰遮住自己一雙爛腿。
親衛長是碧純宮的宮女們以外跟她最熟悉的人了,他本來不用送她來和親,是自請來巫國的。
昭懿緩緩吐了一口氣,她強撐著,不斷想平複呼吸,耳畔突然聽到香薇的顫聲。
“公主,公主,血!”
像是有所預兆,她低頭往下看,濕漉漉的液體正順著她的小腿往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