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媯容並不在城中, 收到口信,騎馬趕回來也是下午時分了。
他翻身下馬,烏荀跟在旁邊, 把他送人去民宅的事說了,具體發生什麼,他並不清楚。
“少主妃把自己關在房裡一下午了, 誰也不見。先前屬下沒讓少主妃來找您, 她情況有些不對勁, 屬下怕出事。”
華媯容嗯了一聲,已經走到院門口,烏荀識趣地沒有跟進去, 而華媯容一進去就看到了早上那個宮女。
他冷冷地瞥了眼南琴, 抬手推門,受到了阻力。
門從裡麵反鎖了。
這種鎖華媯容稍微用點力氣就可以破開,不過用力撞了兩下,鎖就從裡麵被撞開,報廢掉在地上。
昭懿將自己關在房中多久,南琴就在門口站了多久, 可昭懿始終沒開門。她看著門從華媯容打開時,眼神一暗, 克製著沒有上前, 盯著華媯容進了房間,並反手關上門。
房中一片靜謐, 華媯容抬手打起竹簾, 看到紗帳後一抹趴伏在床榻上的倩影。他蹙了下眉,略加快腳步走過去。
離得越近,那道身影看得越清晰, 走到床邊之際,入眼的是如綢緞散開的長發。
昭懿趴在疊好的絲衾上,她好像都沒有注意到華媯容回來了,眼神怔愣愣的,直到肩膀被一隻大手握住。
她身體陡然一顫,緊接著想往床裡躲。華媯容見狀,強行把昭懿從床角裡挖出來,順便抓住差點砸到他臉上的軟枕。
“不是你要見我?躲什麼?”
昭懿被迫窩在華媯容懷裡,發現怎麼都掙紮不開後,壓了一天的情緒在此刻爆發,眼淚從眼角滾落。
起初是默默地哭,到後麵就毫無形象起來。華媯容衣服全被用來擦眼淚了,外衣擦完了,用裡衣擦,最後昭懿力竭到哭睡著過去。
她睡也睡不安穩,眉心緊蹙,眼淚將密密匝匝的眼睫染得濕透。
華媯容將人褪去外衣,用被子蓋好,起身走了出去。在門口不可避免地再一次看到南琴,他對這位膽子出奇大的宮女動了殺意,但思及剛剛才在他懷裡哭睡著的昭懿,勉勉強強壓下這種念頭。
“她睡著了,不許進去打擾。”
扔下這句,華媯容離開了。他要去查清楚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昭懿會哭成這樣。
他一走,南琴就進了房間。她腳步放得很輕,所以到床邊時,昭懿並未醒。人仍然蹙著眉,甚至鬢角都還是濕的,手指緊緊攥著。
南琴凝視片刻,轉身取了帕子,用溫水打濕,替昭懿濕覆眼睛,哭得這麼凶,醒來眼皮肯定會腫。昭懿眼睛被碰,眉心皺得更緊,似有醒過來之意,但她還未睜開眼睛,鼻尖嗅到一股濃香,旋即沉沉睡去。
南琴看著人徹底睡過去,才將手中的安息香吹滅,她眼睛不眨直勾勾盯著昭懿,隻是沒能盯多久,從胸肺到喉嚨的疼痛讓她狼狽地扭開臉。
這具身體還是不夠匹配,但他不能搶其他人的身體。真正和他匹配的是他自己的身體,隻可惜他不能違背世界法則。
外人不在的情況下,南琴死氣沉沉的臉上露出一個很詭異的笑。她壓下喉嚨間的癢意,溫柔撫摸昭懿的頭發。
越撫摸,身子貼得越近,病態地嗅對方身上的香氣。如果不是這具身體不是他的,他也許會想與昭懿嚴絲合縫。
現在還不行,他不想用這個女人的身體碰她。
-
華媯容派人把賀蘭盛給抓了過來,沒廢多少工夫從他身上搜出那封信,看完信上內容,他挑了下眉。
難怪他那個名義上的大舅子敢做那等子事,不過看著長大的妹妹,哪怕不是親妹妹,做出那樣的事,也是畜生。
讓烏荀原封不動地將人提回去時,華媯容手裡還捏著那封信,中途賀蘭盛想搶,但矮子就是矮子,手無縛雞之力,被輕輕一推,就倒在地上。
“少主,信上說了什麼?”
降楚湊近。
華媯容看他一眼,賀蘭盛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昭霽元寫罪己書,定會想方設法將內容傳出去,不然怎麼有理由擁兵自立。父還在,子欲反,總要一個正大的理由,不至於被萬民後人唾棄。
然,這封信上所述倘若是真的,那就是最好的理由。
父不慈,子何必孝。
說不定還不止這一個理由,特意揭露昭懿身世,除了引發鄭盧兩大世家對大昭皇室的不滿,恐怕還想將他的婚事作廢。
昭霽元想做什麼?
難不成還想光明正大娶妹妹?
癡人說夢。
他將信遞給降楚,降楚匆匆瀏覽完,摸了摸下巴,“少主,您準備如何處理?”
華媯容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了敲,如果昭懿不是公主,她的生母又被大昭老皇帝給殺了,那昭懿便沒有理由再為了大昭奔走了。
一個昏聵病重的帝王,一個大廈將傾的王朝,在他看來,沒有一絲值得付出的價值。昭懿不過一介女子,為何要將重擔擔在身上?
為了那群廢物,她舍得下臉麵來求他,三番五次把自己的安危和腹中孩子的平安不放在眼裡。
但凡將她花在那群大昭人身上的心思的一半花在他身上呢?
現在一封罪己書昭告天下,昭懿不是公主,而是可憐的被殺了母親還被送去和親換大昭太平的世家女,大昭皇帝成了殺母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