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被人接過去。
“小羽, 是我。”
居然是季傑。
“傑哥,你沒事嗎?姨媽他們都要急死了!”盛小羽直跺腳。
“噢,隻有他們急呀?你就一點不關心我死活了?”
季傑還在語調輕鬆地逗她, 看來傷情確實不重。
傅春野在旁插話問:“傑哥,你們現在怎麼樣?”
“啊,春野你也在。”季傑哈哈一笑, “我還好,頭上有塊擦傷, 醫生說要留院觀察觀察。小周傷得重一點, 胳膊可能骨折了,要做手術。”
“要通知家裡人過來嗎?”
“暫時不用。我打電話就是想跟你們說這個,他特地說了彆告訴他家裡。我爸身體也不太好, 要不也彆告訴他們了……”
“那怎麼行!”盛小羽急得打斷他,“姨媽都準備好年貨等你回來了, 還有思葭……姨夫過兩天也要從療養院接回來了, 都準備好等你回來呢,哪瞞得住啊!”
關鍵是她都已經知道了啊,出了這麼大事, 要她完全瞞著家裡人那也不現實。
季傑想了想:“這樣吧, 你跟家裡說一聲,彆嚇到他們。如果方便的話,你跟小傅能不能來一趟東淶?”
這樣他或許還能趕上回家吃除夕的餃子。
盛小羽對這個提議有點發蒙, 還沒想好該不該答應,旁邊的傅春野已經回答:“沒問題, 你們把定位發給我,我們過來一趟。”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雖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但畢竟一直生活在象牙塔內, 沒有踏足社會,閱曆少的可憐,就連交通意外都沒真正經曆過。
現在要遠赴幾百公裡之外的異鄉,處理親人的車禍和傷勢,怎麼看都是巨大的挑戰啊!
果不其然,姨媽一聽這個消息就嚇得腿都軟了,站都站不穩,跌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溫清玉忙著安慰她,而本就急脾氣的思葭更是想都不想就說:“我跟你們一起去接傑哥回來!”
“不行,你們一群小孩子家家的,跑那麼遠,萬一路上再出點什麼事兒,讓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怎麼辦才好!”老盛否決。
思葭急得快哭了:“那怎麼辦,總不能把傑哥一個人丟在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年啊!”
“我去。”
“哎呀老盛,你不能開長途車的,醫生說的話你都忘了啊?”溫清玉阻止他,“你要是路上出點什麼事,車上還帶著小傑他們,那才真是天都要塌了。”
一來一回四五百公裡,對年輕人可能不算什麼,但他現在很容易疲勞,還要定時吃藥,肯定是不安全的。
“我去,保證不會有問題的。”小羽很堅決,“我也不是第一次出門和開車了,那年暑假不是都鍛煉過的嘛!還是傑哥給我介紹的工作,現在正是回報人家的時候了。”
那時的經驗現在正好就派上用場。
傅春野道:“伯父伯母,我十六歲就拿到駕照開車了。之前在國外上學都是開車,有時候接送我媽媽去機場也都是我開。我跟小羽一起去,沒問題的。”
簡單的幾句話,也不見得多麼冠冕堂皇,但就是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在其中,竟意外地說服了老盛他們同意這個方案。
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思葭吵著要去,本來溫湘玉說什麼也不同意的,也是傅春野一句話,說讓她去吧,她也該經曆些不一樣的事情,說不定能讓乖一點,才讓大人們同意了。
這下不止是盛小羽,連思葭都在他跟前服服帖帖,一口一個春野哥,讓她坐後排,就老老實實坐後排。
他們開老盛家那輛帕薩特去。
幸好大雪已經停了,廣播說通往東淶的這條高速路不受天氣影響,正常通行。
盛小羽當然相信傅春野的實力,彆說開車,就算他說自己會開飛機她也願意相信。隻不過上回音樂節他不舒服,最後是她開車回去的,沒見識他的風采,所以這次就一路緊緊盯著他看。
不是說男人全神貫注開車的時候是最帥的嘛,好像還真是這樣。
到東淶的醫院已經是夜裡,周向遠已經做完了手術,被轉去了普通病房。
臨近過年的醫院病房因為病人大多回家去過年了,顯得空蕩蕩的,有點淒清的味道。
孟菁華獨自一個人坐在走廊的長凳上。
“菁華。”小羽朝她奔過去,“我哥呢?”
她推開身後最近的那道門,空無一人的病房裡,最靠邊的床位上躺著個人,手還抱在胸前,躺得相當隨便。
平日裡精心打理的胡子也亂了,帥氣的咖啡店老板一朝落難,竟然像個流浪漢。
思葭終於見到日思夜想的人,不管不顧就想要衝過去,被盛小羽他們拉住。
“讓他睡吧,這還是他向護士長姐姐要來的特權呢!”
他也是需要留觀的傷者,雖然不是這個科室的病人,但病房收拾乾淨的病床姑且讓他躺著休息休息。
“周向遠呢?”盛小羽小聲問。
孟菁華沒好氣兒地指了指對麵的病房:“要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真懶得管這位大少爺!”
怎麼有性子這麼彆扭的人呢!
遇到車禍,胳膊骨折,要上手術的時候嚇得臉都白了,問他要不要通知家裡人來,又硬撐著說不要,再問理由,說什麼都不肯講。
絕了。
盛小羽想說我也是……可來都來了,也不能丟著不管。
孟菁華說,這二位的治療費用都還是她墊付的呢,家屬麻煩先給一下錢。
周向遠平時都經常入不敷出,如今人都上手術台了,就更沒錢了。
季傑手機壞了,基本也是個身無分文的狀態。
盛小羽歎了口氣。
錢都不算什麼,俗話說的好,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真正的問題。
見到周向遠本人之後,才知道最棘手的莫過於他不僅不讓他們把車禍的消息告訴他家裡,連家也不肯回了。
“那怎麼行,從春海到這兒,都走了那麼遠,你現在說不想回去?”孟菁華比小羽他們還氣,“難不成你還想在這兒過年啊?”
“有什麼不行,你看我現在像能走嗎?”
周向遠朝自己被掛起來的那條腿努了努嘴,原來他不僅僅是胳膊骨折,腿也折了,隻不過腿上不需要手術,自然休養等骨頭長好就行。
下地走路肯定是彆想了,即使痊愈,將來還能不能跑步也還是未知的。
想到這個就黯然神傷,尤其是傅春野也在。
曾經的4*100米接力,訓練也好,比賽也好,不管結果怎麼樣,至少都一起努力過,那個過程還是挺熱血的。
今後熱血是屬於人家的了,他已經成了繃帶怪人。
傅春野倒很讚成他的想法:“嗯,不回去也好。”
所有人都看向他,一臉你也沒出車禍啊怎麼腦子也跟他一樣不好使了的表情。
他相當現實:“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們的車坐不下。”
來的時候隻說胳膊可能折了,誰能想到要搬個“木乃伊”回去。
“叫個救護車轉運不行嗎?”孟菁華問。
“跨省市轉運,少說要上千塊,你問問他有錢嗎?”
不用問了,肯定沒錢。
周向遠把臉彆向一邊,不願麵對眼前的現實。
盛小羽乾生氣也沒辦法,他們總不能把一個剛做完手術的骨折患者強行拉上車帶回去。
“那你家裡怎麼辦?你都跟他們說了要回去過年,現在又不回了,怎麼跟你媽媽交代?”
其實她是不想問的,免得他又說她是他媽媽的眼線。
“他們還不知道我要回去,我本來也跟他們說過年可能要留在春海找實習或者兼職的。”
這麼說,要不是這趟車禍,今天他到家還是個驚喜嘍?
盛小羽覺得這裡麵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周向遠一向是花錢就有他,賺錢壓根兒沒聽他提過,大少爺在象牙塔裡享受得很,就連欠她錢最厲害的那段日子,也沒見他說要去打工啊!
突然這是怎麼了?
傅春野把她的思慮都看在眼裡。
他覺得隻有一個人能告訴他們答案。
季傑睡醒就伸了個長長的攔腰,牽動了身上挫傷的地方,疼得直吸冷氣。
“大哥!”
思葭朝他奔過去,一下撞進他懷裡攔腰將人抱住,眼淚就要滿溢而出。
“傻丫頭,哭什麼呀!”
季傑並沒有躲避,一開始抬高的雙手緩緩落在她背上,輕輕拍撫安慰著。
見小羽他們來了,笑道:“我這回可真是糗大了,竟然要弟弟妹妹們來救急。”
“快彆說這種話了,姨媽他們都快急死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身上的傷到底要不要緊?”
季傑摸了摸頭上包紮的紗布,“檢查下來倒是沒什麼,希望不要像電影電視劇裡那樣突然腦袋裡出血,眼睛瞎了什麼的……”
思葭打斷他:“呸呸呸!童言無忌!”
盛小羽也很想呸他的,有表妹搶在她前麵了,挺好。
“你的車子要不要緊?”傅春野問道,“到底怎麼發生的交通事故?”
他們已經走出了周向遠的病房,他剛經曆了一場車禍和一場手術,身體和精神意誌都累極,已經睡了過去。
季傑道:“沒事,已經配合交警部門做了筆錄,回頭等他們有結論再來取車也不遲。反正也不涉及其他車輛的,我們是自己撞到護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