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會有人誤會了。”傅春野在她麵前蹲下,“這麼大的運動量,那些無聊的人不會再覺得懷孕的人是你了。”
盛小羽都愣了。
他特地趕來陪她打球,在那麼多人麵前高調宣示兩人“關係匪淺”,就是為了澄清這個誤會啊?
“其實我不用……”
“你走不走?下節體育課的學生要進來了。”
盛小羽癱了一會兒總算恢複了獨立行走的能力,被他從地上強行拉了起來。
她踉蹌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才發現,他手也沒鬆開,還一直牽著她的手。
她像燙到似的,臉又開始發熱。
“那個……”
“你下節還有課嗎?”
“啊,哦,沒有了,不過……”
“那正好,我有一節選修課,今天有隨堂測試,你跟我一起去。”
小羽嚇壞了,“隨堂測試我跟你去乾什麼呀?你要考不出來,我更考不出來的!”
傅春野睨她一眼,“我剛陪你練了整節課羽毛球,你不是應該投桃報李嗎?”
我也沒讓你陪我練啊……
盛小羽欲哭無淚,像個秤砣似的墜在後頭不肯走。
正值上下課的高峰時段,路上有騎車和走路的同學路過,看到他們這樣都不由頻頻回頭看。
“盛小羽,你是不是還想著當明星呢?”
啊?這是從何說起呀?
“要不然你怎麼一點都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呢,校內論壇的熱帖沒上夠是吧?”
她要真跟他姐一樣是偶像團體成員,這就已經是熱搜預定了。
盛小羽簡直有苦說不出,硬是被他拖去了上選修課的教室。
還記得上回跟他上選修課,還是上回……就是蔣承霖的社會心理學。
然後就搭進去一個學期的“暗戀觀察實踐”,還有她的一顆真心。
這次又會發生什麼呀?
不會又是蔣教授的課吧?聽說他去做心臟手術了啊,這麼快就康複回來授課了嗎?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因為傅春野把她帶去了第一食堂,還是後廚。
蔣教授怎麼也不可能在食堂後廚上課的吧?
她茫然了,“不是說要上課嗎?”
“是啊,就在這兒上,大學烹飪。”
盛小羽慶幸自己一瓶水還裝在書包裡,沒顧上喝,不然這會兒就噴他身上了。
“大學烹飪……真上烹飪啊?”
“一半一半吧,理論課也有,在教室上,然後緊跟著會有一節實踐課。這節課正好實踐課小測,每人要求帶個試吃的同學過來,要把本人做的菜吃完才算合格。”
“我是那個試吃的?”
傅春野一臉“不然你以為呢”的表情。
小羽不由咽了咽口水。
難怪找她來呢,是看中她剛上完體育課正好肚子餓能吃一頭牛是嗎?
還特意跑來陪她練球,把運動量提上去,這也算是買一送一的服務了。
盛小羽伸長脖子看了看擺在案桌上的一盤盤食材,坦白說,對這門課充滿了好奇心。
她還記得新聞寫作課的老師第一節課就跟他們說過,新聞工作者最需要的就是好奇心。
隻有好奇,才會讓你對一個事件不斷深挖。
怪她當時選課的時候都沒仔細看完下拉的清單,沒發現學校居然有這麼奇葩的一門課,現在好奇心又被吊了起來。
“你……手藝怎麼樣啊?”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這個。
傅春野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又好多年浸淫在國外那種用微波爐就可以解決一頓正餐的環境裡,媽媽也不擅長做飯,感覺廚藝應該相當有限啊!
可他剛才說,考評要合格必須把菜品吃完,萬一做的很爛,難以下咽,那豈不是還影響他的成績?
“試試不就知道了。”
他已經相當坦然地換上了白色的罩衫和圍裙,似模似樣地戴好了廚師才戴的白帽子。
剛才體育課上的對練,好像僅僅是把她累成狗,他洗了把臉就滿血複活了,好像還可以再打敗十個她。
這門烹飪課因為場地限製,一個星期兩個班,每個班就二十個人,人到齊之後整個後廚間就基本滿了,受邀來嘗菜的同學們隻能擠在入口的位置看。
這就意味著,萬一有點什麼做的不對需要搭把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想幫也幫不上了。
上課的老師站在案桌對麵,既有來自生物發酵專業講理論課的老師,也有學校的行政總廚。
盛小羽還是第一次知道,明大原來也有自己的行政總廚。
這個師承可以說是相當專業了。
傅春野站在上課的二十個人中間,仍然是最高的一個,戴了帽子就更高了,很吸引眼球。
他的頭發偏長,這時全被藏在帽子下麵,整個人看起來都跟平時不太一樣。
盛小羽想起他說過的,他從小做什麼都比彆人學的快也做的更好,不管什麼都不是太費勁,反而讓他覺得有點沒意思。
隻有燒菜做飯這件事例外,從過年在她家包餃子就可以看出來,老天爺大概是忘了把他技能樹上的這一處給點亮,終於讓他表現出了笨手笨腳的一麵。
不知是不是這種不完美讓他難得感覺到了挑戰,所以這個學期居然選了烹飪課。
如果真的出國做交換生,會做飯,也能更好的照顧自己吧……
盛小羽兀自想得入神,直到對上傅春野的目光,才發覺自己想的太遠了。
這節烹飪課的題目是鬆鼠桂魚,總廚老師交代完注意事項,就讓大家開始動手。
每人麵前一條魚,都是處理好的,連脊背上的骨頭都去掉了,魚頭也剁了,但還是有人對著盤子一籌莫展,不知該從何下手,隻能偷看旁邊的人。
果然實踐出真知,這都用不著費勁兒點名了,一眼就能看出來誰沒好好上課。
還好,傅春野動作利落,步驟清清楚楚,一看就是在腦海裡排練過,搞不好自己也在家實操過的好學生。
盛小羽跟媽媽一起燒過這道菜,它不能說很複雜,但確實不好做,要考驗刀功、燒油的熱度、調味和收汁,可以說是要求相當全麵。
總廚老師是懂考試的。
傅春野下刀在魚身上切花紋的時候看著都挺胸有成竹,但在最後魚尾拉刀翻轉時出了點問題,魚尾巴直接脫落了。
這魚肉翻不好,最後很可能就炸不出蓬鬆像鬆鼠的效果。
小羽看的挺著急,都恨不得上手幫他翻。
總廚背著手巡視,一個個高材生看過去,邊看邊微微笑。
好在傅春野臨危不亂,尾巴掉了就撿起來一起放進大碗裡醃漬,然後慢悠悠切蔥段,又另外拿碗調配醬汁。
學生二十幾個,灶頭卻是個位數,先到先得,有性子急的已經先搶有利地形去占鍋熱油了。
在田徑賽道和羽毛球場上都一向爭先的傅春野,這時反而不急,他們急著用就讓他們先上,他手伸進裝魚的大碗裡,給魚做“馬殺雞”。
多醃一會兒魚肉會更入味,等會兒給受邀的人吃也就更好入口,他一定是這麼想的。
他做菜不是天賦型選手,但不妨礙發揮聰明才智,以及,真的很投入,從動手開始,他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案桌上,再也沒看向盛小羽他們這邊。
男人認真起來最帥,不管是開車還是做飯,他應該也很明白這個道理。
終於輪到他用油鍋,後廚的空氣裡已經開始彌漫著各種複雜的氣味。有燒焦的糊味兒,也有酸甜醬汁的香氣,總廚老師還眼疾手快的幫忙撲滅了一口起火的油鍋……
還好,傅春野熱鍋的過程還比較順利,掛了漿的魚肉下鍋發出滋啦聲響,他還是有點恐懼那個油煙,不自覺地往後退,身體也全程後仰。
盛小羽沒忍住,笑了一聲。
然後就看到他的耳朵尖兒又紅了。
罪過罪過,她不該這時候笑他的。
調醬料,收汁,裝盤,擺盤裝飾……那個掉下的魚尾巴和炸好的魚頭一前一後在盤子裡裝好之後,感覺傅春野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他端著盤子朝她走過來。
“嘗嘗,趁熱吃。”
他連筷子都遞到她手裡,像極了熱愛美食下廚燒飯的丈夫愛嬌的非要讓老婆嘗個味道。
盛小羽在眾目睽睽之下拿筷子的手都有點不穩。
“能不能……找個地方坐下來吃啊?我怕吃魚吃太急會卡到。”
其實這桂魚根本都沒什麼刺,大骨頭都已經被事先挑掉了,她實在是不想在周圍人的注視下端著盤子吃完整條魚。
傅春野回頭問:“老師,可以坐外麵吃嗎?”
“可以,外麵這一圈都可以坐,吃完記得給評價啊!”總廚老師撲滅油鍋的時候手毛都被燒著了,還是要保持微笑。
盛小羽端著盤子,像端著聖旨,好不容易終於在桌邊坐下,才鼓起勇氣嘗了一口。
傅春野的眼睛裡充滿了忐忑和期待。
很少見他這麼期待一個答案。
“怎麼樣?”
小羽抿了抿嘴,像是不確定似的又嘗了一口。
其實第一口就嘗出滋味了——大概過油的時間沒掌握好,魚肉有點焦了,口感比較柴;醬汁的醋放多了,太酸。
她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真實感受。
這有點像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早就感覺到滋味兒不對了,但都隱忍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