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爾·魏爾倫按照計劃來到了台球酒吧, 推開了酒吧的大門。
那張如神明般俊美的臉上劃過一絲茫然——像是他已經推開過這道門,已經經曆過什麼,但實際上隻是有思維的生物偶爾會出現的錯覺罷了。
他將這一瞬間的錯覺拋諸腦後, 對酒吧內戒備的五位青年露出了優雅的微笑。
“晚上好。”
他從容的、頗為享受的打著招呼。
然後輕而易舉的在港口黑手黨優秀年輕人們無能的反抗中,用自己的異能將他們絞碎。
為了讓弟弟了解到這裡已經沒有他的朋友、可以不必有任何留戀的跟他離開這個國家, 他隨手拽起一具尚且完整的屍體,丟進了車後箱。
他是保爾·魏爾倫, 來自法國的暗殺王,人為製造出的人工異能生命體“黑之12號”。
八年前, 他和搭檔蘭波潛伏在這個國家、想要偷走實驗樣品甲二五八號、也就是中原中也時,他突然改變主意, 不想讓中也也經曆和他一樣被控製的人生,想要藏起那孩子,比如找個村子隱瞞他的身份讓他作為普通人長大。
於是他對著自己搭檔的後背開了槍, 他的弟弟,中也的能力暴走,化作荒神燒毀了一切。
他就此失去了弟弟的音信, 蘭波也失去了記憶。
而他終於得知了中也人在港口黑手黨的消息, 也得知了失憶的蘭波在去年隕落在這片土地的事實。
他能做什麼呢?他憎恨著自己的出生, 憎恨著人類,想要毀滅一切, 又想將被人類利用的那孩子帶走……
他體內有著魔獸吉維爾, 中也體內有著荒神,他們都不是真正的人類, 都不該生活在人群中。
他是如此堅信著自己對人類的憎惡,堅信著自己終將化為吉維爾毀滅所有人類。
他是這般,中也也該是這般。
所以, 他會殺死所有親近弟弟的人類,然後——
然後,他鬼使神差的告訴了中也,殺死魔獸吉維爾的方法。
他染上獸性、最終化作魔獸吉維爾,被打開了門、染上汙濁、向著荒神變化的中也抵消了一切能量,最終在瘋狂中墜落,身體變冷,心跳消失,呼吸停止,擁抱死亡。
他本應該死去。
可他的胸前卻出現了再熟悉不過的深紅色立方體異能,那立方體維持著他的心跳,拖拽著他的呼吸,讓他再度見到了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蘭波。
“我一直在等你。”
那個教導他成為諜報員、將他視為人類的男人、那個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卻被他背叛了的摯友,像是幻影,像是死神,像是幽靈的出現在這裡。
魏爾倫從不懷疑,若是再見到蘭波,他必然是要被怨恨的——哪怕對方的怨念化作咒靈,想必也定要狠狠地報複他,殺死他,將他拖進地獄,讓他痛苦不堪——他的背叛,就是該得到這樣的下場才對。
可是,麵前自稱幽靈的男人沒有絲毫怨恨,反而對他道了歉。
“我一直想幫助你,我本以為我做到了,可那隻是我強加給你的同情而已。”
“我一直在想,能給你什麼,而在臨死前,答案出現了。”
蘭波的手掌落在他胸口的深紅色方塊上,異能空間包裹著他們,魏爾倫意識到了——蘭波將他的異能用在了自己身上。
蘭波的異能,可以控製死去的異能者,而他在臨死前,操控了自己,將自己變成了異能生命體。
他在這個國家等著不一定會來到這裡的他,隻為了在他可能死去的時候,轉化為新的特異點,維持他的生命。
而這,就是蘭波留給他的,最後的生日禮物。
“生日快樂。”
“你能出生,我真的很開心。”
蘭波消失了,化為自相矛盾型的特異點立方體,代替吉維爾沒入了他的心臟。
直到最後,那個溫柔的男人也在用他能做到的一切,來讓他明白,他的出生是被期待的,他的生命是被祝福的,他的存在是被肯定的。
他對自己的憎恨、對世界的憎恨,在這一刻、在意識到自己是被愛著的瞬間,土崩瓦解。
他在無儘的悔恨中,終於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然而最想要的東西卻在剛剛失去了。
“這可真讓人難過,對不對?”有一道聲音緩緩問道,“在明白了被愛著的溫暖、明白了自己擁有著世界上最可貴的友情、明白了自己想作為人類活下去的瞬間,卻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是什麼感覺呢?”
魏爾倫豁然睜開了雙眼。
麵前不是蘭波倒下消失的地方,而是一片混沌,和平靜注視著自己的黑發少年。
少年微微揚起唇角。
那不是嘲諷,而是讓他也能感受到的、類似的傷感。
少年伸出手指。
“你看,你重要的朋友,又要為了你而死去了。”
魏爾倫順著對方所指,低頭看到了自己胸口的深紅色異能方塊,以及逐漸浮現在自己身側的、本該已經為了自己死去的——
“蘭波?”
魏爾倫死死地盯著站在自己側前方的青年,聲音顫抖的、下意識伸出手去。
與幻覺、或者夢中不同,他這次碰到了青年——卻隻能隔著對方厚厚的衣物,被某種非人的冰冷刺得手掌與思緒都一起發疼。
蘭波……已經死了。
已經死去的異能生命體擋在他身前,就像是教導他成為最優秀的諜報員的過程中、一起執行著危險任務時,無數次下意識的保護。
而現在,即使是已經死去的蘭波,也還是在習慣性的保護著無法動彈的他。
“我也看到了那些。”蘭波與太宰對峙著,“那確實是我所計劃的禮物,你是怎麼知道的呢,太宰?”
“就像是,你看到了命運。”
命運。
魏爾倫睜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猜想浮現心中。
“是因為變成了特異點嗎,你對規則類型的事物變得敏銳了,蘭堂先生……不,蘭波先生。”太宰保持著平靜的微笑,“你說的沒錯,那就是你們原本的命運。”
“原本的。”蘭波重複了太宰的形容詞,而後向周圍望去,“是因為那孩子嗎?”
魏爾倫也跟著轉頭。
無儘的混沌空間內,除了他們個,還有一位身著白藍衣裙的金發少女。
以及,飄在她身側的奇妙生物。
魏爾倫想起來了——他就是被那位少女用奇特的能力關進結界,最終被冰奪走了生命,墜入了此地,看到了那亦真亦幻的不同命運。
“真是不可思議,對嗎?”太宰並沒有去看那位少女,隻是魏爾倫和蘭波都能感受到他美妙的心情,“姑且不說這些了,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魏爾倫握著蘭波胳膊的手用力了幾分:“你說時間不多,是指?”
“蘭波先生一定會讓您活下去,按照原定的命運,我隻需要將活著但能力大不如前的您撿回港口黑手黨交給森首領即可,這也是森首領計劃的目的之一。”太宰治攤了攤手,“這裡是個因那孩子而存在的特殊空間,在這裡,你們的生死可以暫時不受規則影響,但我和她隨時都能離開這裡,而你們也會在那個時候,迎來原本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