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王妃送走了楚琳琅,這才回轉,她的母親剛才在就在隔壁屋子,一直聽著呢。
不過陪著蘇氏的,還有個蘇氏的親妹妹。
這位嫁給京城一戶姓安的小吏家中,她的丈夫從文,升遷沒有當初隻是軍曹的姐夫來得高。
這讓安姨母心中一直不甚是滋味,時不時便來沾沾姐姐與姐夫的便宜。
她自詡比蘇氏有心眼,又是愛彰顯,好管閒事,從姐姐嘴裡知道了這事兒,便來幫著姐姐拿主意。
安姨母也聽了謝王妃和楚琳琅的對答,卻並不滿意,覺得外甥女身為皇子王妃,卻跟個小商庶女賠禮道歉,實在當得不夠威風。
那周家將兩間鋪子陪出去,還剩下什麼?姐姐和姐夫真是不為二丫頭考量。
若是由著她來,定能將這楚氏整治得服服帖帖,老老實實淨身出戶!
蘇氏卻歎氣:“行啦,這事兒悄無聲息的和解了就好。也幸好那楚氏厚道,好說話。”
安姨母冷哼了一聲:“是呀,她命可真好,竟遇到你們這樣的人家,給了鋪子,竟然還要謝家給銀子,這是什麼道理!你啊,早跟我說這事兒就好了……”
安姨母說得正起勁,看謝王妃投遞過來的眼神,這才悻悻住口,跟著姐姐一起出了王府。
再說楚琳琅出了王府大門的時候,微微鬆緩了一口氣。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婆婆趙氏的為人。若是她自己提要帶走兩個鋪麵,隻怕婆婆趙氏又要拿她不生養說事,逼得周隨安直接休了她,讓她兩手空空卷鋪蓋走人。
而如今,她先獅子大開口,再大度退讓,博得了謝王妃的幾許愧疚之情,又寬容大度表示會周全謝家的名聲。
到時候,自會有謝家出麵施壓,讓周家出鋪子與和離書,這比她自己獨力跟那母子二人博弈,要好上許多……
畢竟她有什麼本錢跟京城裡那些權貴之家鬥?識時務些,善解人意些,才能儘可能地保全自己的利益……
她正想著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時,卻一眼看到就在王府的斜對麵,有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帶著小廝站在那望著她。
司徒大人?這大上午的,是諸府大人公乾的時候,他怎麼在這閒逛?
想著他前日替自己修了門,楚琳琅便走過去跟司徒晟還禮。
聽楚琳琅問他為何在此處,司徒晟倒是老實說道:“今日去歸還手帕,隻看見了冬雪姑娘。她說你來了六殿下的府宅,我便來此處等你。”
楚琳琅愣了一下,想起那日他擦嘴拿走了自己的帕子。
不過歸還東西,給冬雪就好了,為何又來了這兒?
於是她問:“大人追來這,還有要緊的事兒要與奴家說?”
司徒晟從懷裡掏出手帕遞給楚琳琅,淡淡道:“夫人不是求過在下,護你周全嗎?聽你一人入了王府,便來看看。”
啊?楚琳琅一時沒聽明白,愣愣接過了手帕。
她全然忘了,在湖邊跪求司徒青天大老爺為民婦做主的事情。更是沒想到,司徒晟居然當了真,很是正經地來給她保駕護航。
看那小廝觀棋磕了一地的瓜子皮,他們應該在這站了許久。
如此一來,楚琳琅真是心下感動,再看司徒晟那一身少卿官服,如此英挺逼人,真是京城百姓的庇護神,讓人心安滿滿啊!
楚琳琅破涕而笑,平生第一次真心實意地誇讚著司徒大人英武逼人。
司徒晟耐心聽她拍馬捧屁了一會,適時打斷她的話,問了問她在王府裡的情形。
楚琳琅萬萬沒想到,自己與周隨安鬨著和離,能商量的人既不是遠在千裡外的母親,也不是京城裡同父異母的大姐,而是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司徒晟。
不過這位大人既然知道頭尾,她也不必隱瞞,畢竟她認識司徒晟,甚至比周隨安都要早些。
倆人都沒有坐轎子,便這麼一路順著略微偏僻的街巷,一邊走一邊聊。
大部分時候是楚琳琅講,而司徒晟沉默在聽。
當聽到她打算和離之後便離開京城回去找母親時,司徒晟才開口道:“你若這般回去,恐怕你的娘家人也不好相與,若無可靠的落腳處,不若暫時在京城,最起碼這裡的治安比彆處要好許多。”
楚琳琅想起前天夜裡被踹飛的大門,並不太認同京城的治安。
可若說出來,就是在抽打身邊這位京城保護神的臉。
司徒大人倒是自己主動提了這事:“前夜有凶犯,有人看到他逃竄到了你住的街巷,這才引來官兵搜查,像這類事情,並不太常發生,不過你若搬到城南的集萃巷,那裡的治安會更好些。”
這是他第二次提議自己搬遷了,楚琳琅正要問集萃巷為何就治安好時,街巷裡突然傳來了馬蹄聲陣陣,隻見一對高頭大馬突然衝入了巷子中。
眼看著馬兒毫不減速衝了過來,司徒晟手疾眼快,一把將路中央的楚琳琅和夏荷扯了過來。
夏荷還好些,踉蹌撞到了一旁的店鋪門板上,而楚琳琅卻一時失了準頭,一下子就撞進了男人的懷裡……
他的官服也散發著淡淡的皂角味道,一如當初在馬車上時,縈繞在她鼻尖的氣息。而這男人的胸膛怎麼這麼硬,撞得她鼻頭生疼?
慌亂之下。楚琳琅還伸手撐了撐他結實挺闊的胸……
就在這時,那個領頭在巷子裡馳騁的壯漢勒住了韁繩,轉頭打量著擁著佳人的司徒晟,冷笑了一聲道:“司徒大人,可真清閒啊,你們大理寺都忙得人仰馬翻了,你卻在這裡幽約紅顏?”
他方才匆匆一瞥,瞟到了楚琳琅的側臉,乖乖,可真是個美人……
楚琳琅趕緊從司徒晟的懷裡掙脫出來,因為那些人馬堵住了街道,她一時走不出去,便低頭避人,衝著街上的鋪麵站。
那來者有些意猶未儘地瞟了一眼楚琳琅嬌俏的背影,便將目光調向了司徒晟:“前日太子遇刺,明明囑托了司徒大人,一定要拿住刺客,可捉捕那夜,您卻半天不見蹤影。兵營那些莽夫雖然拿住了人,卻失手將他弄死了!這死人可怎麼審?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殺人滅口啊?”
司徒晟負手看著來者——這位是東宮太子的帶刀侍衛,馬軍副都指揮使陳放。
他是太子跟前的紅人,跟大理寺少卿司徒晟一樣,都是正五品,所以說話很不客氣,甚至連馬都沒下。
司徒晟聽著他的指責,隻是平和道:“那日兵營派來的人不太守規矩,私闖民宅,將人家的大門都踹爛了,一屋子女眷,就這麼不管,隻怕第二日要敲衙門的鼓。我順手幫忙修了修,誰知就這麼點功夫,兵營的人就將刺客緝拿了。等我到時,那人已經咽氣。不過陳都使放心,就算隻有屍體,大理寺也一定根據線索順藤摸瓜,拿住刺客同黨!”
陳放斜眼看著司徒晟,再次心中冷哼:什麼東西!以前不過是翰林裡給皇子們逗樂的閒官,竟然一路靠著六皇子那廢物,借著扳倒皇叔泰王,在陛下那裡起了勢。
不過這司徒孫子可真油滑,甚是會看形勢,明知道這次太子“遇刺”水深,竟然溜著邊兒走。
結果讓四皇子一係的人占得了先機,順利殺人滅口。
而司徒晟倒落得清淨,畢竟這人死人活,全是協查兵營的責任,不關大理寺的事。
現在刺客死了,太子辛苦布的局也全白費了。
本以為這次咬死刺客是四皇子派出的,能讓四皇子徹底翻不了身,可這位司徒大人太不頂用了。
要知道太子殿下原本聽聞司徒晟和老六鬨翻了,有意拉攏一下這位新任的大理寺少卿,並且早早言語提點了他,要夜裡好好當差。
可惜一片好心錯付了,這司徒晟替太子辦事如此不上心。沒眼色的東西!也不看看當今陛下還有幾年壽數?如今諸位皇子裡,又有誰能與太子企及?
司徒晟既然這麼愛做木工活,遲早要被貶去將作監,當個木工苦力!
想到這,陳放懶得再跟這自毀前程的小子廢話,隻甩動鞭子,帶著人馬再次呼喝而去。
楚琳琅方才對著門板一直默默聽著,倒是聽明白了七八分。
雖然聽不懂方才那人的話頭由來,但她猜測,若拿住了那刺客,無論是死是活,司徒晟應該都落不到好處。
難怪他能喝下那麼苦的米茶,原來是跑到她的院子裡避禍了。
聽到人走了,她不由得偷偷抬頭打量著司徒晟,卻發現,司徒晟也正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