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公天生心眼窄,對當初當眾給他難堪的丫頭片子可記仇呢!
其中端坐在眾女環簇下的那個容貌不俗,氣質端雅的女子,乃是太子外祖永寧公最小的嫡孫女陶雅姝。
她這話一出,除陶小姐以外的幾個小姐們也都捂嘴淺笑。
齊景堂自然老實回答:“是為了讓致於學的女子有可學之處,讓她們開宗明義,將來也是大晉兒女的言傳老師。”
當然,他並不知他父親還有一番話沒說出來。
此女芳齡十七,卻一直遲遲未有婚配,據說長相跟她的姑姑——那位仙逝的陶皇後,也就是太子母親有著七分相似。
楚琳琅剛從一地雞毛裡逃出來,並不想再鑽入另一個雞窩。
她又非時時都色迷心竅,比如方才稍微解了饞,現在人就變得理智穩重許多。
這就是司徒晟讓楚琳琅覺得舒服的地方。
難怪這廝能將兩個皇子玩弄於股掌之間,又跟曾經的政敵齊公好得如火如荼。
更何況這易林書院的盛名曆經二十年不衰,能在新開的子院——容林女學裡進修,學有所成,是千金也換不來的嫁妝呢!
可是想得再好也無用。剩下的兩天,楚琳琅都刻意躲著司徒晟,她不想被男色與花言巧語蠱惑了,更怕司徒晟得寸進尺。
待楚琳琅有些琢磨回味,覺得自己是不是又被司徒晟的花言巧語誆住時,馬車已經到了易林書院的門口。
若不是今日捉了她出來,不知她要躲自己到何時……
父親這一番話,說得齊景堂愧色連連,連連稱是。
這容林書院女學招生的事情,在京城裡傳一陣了。
除了這二位,其他公卿人家的女子也有幾位,總之個個出身不俗,儀態落落大方。
好在搬家之後,瑣事繁雜,足夠她用來冷靜。而司徒晟也很懂窮寇莫追的道理,沒有討人嫌的纏人。
她的來曆也不俗,乃是宮中正得寵的靜妃娘娘的侄女,早先得了陛下的封賞,年僅十二歲,就得了個宜秀郡主的封。
這女學“容林”乃是易林的旁枝子院,穿過一道幽竹小徑後,便到了剛剛建成的女學書院門口。
齊公長子齊景堂夫婦正站在門口恭迎前來參加書院焚香開堂典禮的貴客。
結果倔老爺子虎著臉問他,開設女學的初衷為何?
所以司徒晟提出要讓自己那位蚯蚓爬字的女管事跟那些貴女一起上課時,齊公腦子搖成了撥浪鼓,將楚氏貶損了一番,而他講給兒子那番嗆人的話,其實是司徒晟這小子當初用來嗆他的。
畢竟真正的權貴女子,若愛好學問,就算成婚後,夫家開明也可以繼續修學,並不礙事。
當聽聞齊翰林的夫人華氏介紹,這位後來的美貌靈秀女子居然隻是個侍郎府的管事時,芳齡十六的宜秀郡主先忍不住咯咯輕笑:“華夫人真是太客氣了。我們都是來學堂修學的,您何必安排個下人給我們,我們又不是沒帶丫鬟伺候?”
楚琳琅扯不過他,就這樣被他一路拉扯出了院子,朝著門口馬車而去。
楚琳琅的大眼亂轉時,司徒晟卻是愜意放肆看著她的臉。
兩個丫鬟一聽,個個麵露驚喜,不再阻攔,還衝著楚琳琅道:“恭喜大姑娘,竟然能去這等書院!”
而楚琳琅則在華氏的引導下,來了容林女學的正堂。
畢竟那仙逝的陶皇後據說也是個曠世才女,多學些,總有益處。
而這易林書院去年初又開始修整了一番,另外開辟了個容林女學的子院。
而能與這位陶小姐旗鼓相當的,便是另一位光彩明豔的雲秀小姐了。
楚琳琅麵對書本時纖薄而脆弱的自尊,被司徒晟妥帖的恭維嗬護住了,一時對於進書院的事情竟不那麼排斥了。
她這樣一個識記些大字的女子,去那等書院,不是自爆其醜?
如此一來,因為父親引薦的緣故,雖然這楚氏的出身實在不怎麼高,而且如今還是侍郎府的管事下人,那齊景堂的夫人華氏也是麵帶笑容,以禮相待。
而且她如今的身份隻是個侍郎府的管事下人,加之又是一個失婚下堂的婦人,以何等身份與那些貴女相處?
宜秀郡主更是毫不客氣道:“能來此求學的女子都是何等身份?你們卻弄個管事下人來與我們同席,莫不是要折辱我們?”
好在司徒晟雖然升了官,但是不好結交的性子並沒有大變,對於大部分帖子,一律禮到人不到。
當聽到司徒晟這麼說,楚琳琅一時忘了掙紮,就這麼被他拽進了馬車裡。
她覺得司徒晟這誑語打得太不著邊際,也顧不得想要跟他保持距離的事情了,上馬車便問:“你方才說的什麼胡話?”
一般民間女學,是不會如此行事。不夠容林書院卻偏反其道而行之,給那些年幼上過女學的女子一個繼續進修詩文技藝的場所,如此竟然深得那些大儒富貴之家歡迎。
楚琳琅有些傻眼,這類女學都是給那些有基礎的貴女上的,聽說其中甚至不乏縣主郡主。。
明明讀書人最鄙薄錢銀阿堵物。可是他卻不說輕賤錢銀的話,而是說賺錢對於楚琳琅來說不難,隻是希望她能再挑戰些有難度的事情。
死瘟生,竟然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奚落她!琳琅覺得自己的確不該如此扭捏,她又不是頂著黃花的嫩黃瓜,憑什麼兩人有了些手腳,卻她一人害臊?
此話一出,四座安靜,諸位貴女們麵麵相覷,疑心華氏在開玩笑。
逮機會,還是要跟那廝說清楚才好,一時意亂,大家就都彆上心。
此處已經坐了十幾個妙齡少女,一個個衣著華貴不俗,便是慕名準備應試入學的考生們。
司徒府的一切日常似乎還都照舊。雖然添置了仆役,還多了一個采買的副管事,可這握著一府賬本鑰匙的管事卻依舊是楚娘子。
華氏知道楚琳琅入京不久,她之前的丈夫好像隻是個六品的文官,也接觸不到這些貴女,便微笑挑揀幾個重要的介紹給她。
不過若是按著入宮的貴人培養,原也不該來此書院,好像是陶小姐本人慕名書院夫子才學,懇請祖翁,這才得以入書院陶冶情操的。
所以彆人揣測,陶公一直扣著陶雅姝不許配人,應該是想讓孫女入宮,以慰陛下思念亡妻之苦,再續陶家皇親國戚的盛寵輝煌。
當初聽父親提起,要收個府宅下人女子入學堂時,齊景堂曾連連擺手,問父親為何要提這麼荒謬的提議。
當看到司徒晟帶著一個纖美女子走來時,齊景堂心知,這一定是父親曾經跟他提起,靠著一個“法”字,反將了他一軍的那位女管事了。
齊公又道:“當年孔聖人辦學,容弟子三千,上有王公貴子,下有商賈莽夫。倒也沒見他老人家看人下菜碟。那楚氏既是女子,也致於學,為何你要看人之出身貴賤而拒之?若真這般,還不如將你書院的匾額改一改,把‘容林’改成‘難林’‘貴林’才對!”
隻是大晉女子成婚往往都是十六七歲,所以若是招徠此類少女,往往沒待學成,就要休學成親了。
至於被男色迷惑住這事兒,問題也並不大。
齊公當時被擠兌得胡子撅起老高,一時說不出話,便原封不動將此話砸了自己親兒子一臉。
在沒有重新武裝好自己之前,她得先避避。
今日兩座書院新建之後,要焚香開學堂,齊公讓兒子給司徒晟發了一張貼。
楚琳琅低頭也不看他,悶悶說自己身子不適,那等子大儒名士交際的場合,她這種胸無點墨之人,還是不要去了。
這兩日,二人明明都在一個院中,他卻怎麼也逮不著她。可見這女子不但擅長搖龜殼,還擅長縮在龜殼裡避世。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府裡最近收到的請柬,越發多了起來。楚琳琅原以為自己與周隨安和離了,就不必再研究京城的官宅子人事。沒想到,自己如今要記得的事情,竟然比當六品官夫人時,還要細致。
這等話術,就夠她學小半輩子的了!
隻不過齊公請帖,他向來都不會推拒的。齊公的長子也是位飽讀詩書的大儒,他既是翰林,又是京城著名易林書院的創建者。
司徒晟淡定回道:“書院成立了女學,我給你們楚娘子報了名,可她憊懶不想去,我且押著她去見見試官。”
司徒晟臨出門讓冬雪叫來了楚琳琅來,吩咐她也隨他一同前往。
華夫人輕聲咳嗽了兩聲,看了看在她身旁一直寵辱不驚,微笑淡定的楚琳琅,出聲解釋道:“郡主誤會了,她與諸位小姐一樣,也是來此求學的。”
跟彆的招收幼稚女童啟蒙的女學不一樣,這個女學麵向的乃是年長些的女子。
想到這,她深吸一口氣,淡然抬頭,剛想說些撇乾淨的話,男人已經扯了她的衣袖子大步往外走了。
兩個人這麼走在院子裡就很不像樣子。冬雪和夏荷看見了急急追攆過去問:“哎,大人,您何故這麼扯著楚娘子?”
司徒晟卻並不認同,淡定道:“賺取銀子,之於你不是最輕巧的事情嗎?趁著年輕,總要試試難些的才知可不可為,若能開明眼見大世,對於你的生意也大有裨益。”
饒是這般,楚琳琅也是狠狠剜他一眼,大聲道:“是故意的不成?明知我短板為何,還要我在人前出糗!再說我還忙著生意,哪裡有時間治學?”
東家挪了位置,便是一人得道,連帶著府裡的管事都能驟然發覺其中升天變化。
可還沒等她慌亂問出,司徒晟已經先開口道:“你不必急著推拒,我不過是替你爭取個麵試的名額,能不能過了夫子那關,卻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司徒晟見她總算拿臉看著人說話了,倒是一笑,說道:“不是胡話,是真的。祭酒大人一直對你的字耿耿於懷,所以當我問他你能不能也入學,齊公說可以讓你來試一試。”
此處男賓與女賓是分開的。司徒晟留在前堂與男賓寒暄,詩文歌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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