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很快知道發生了什麼, 從東海敖忠總管嘴巴裡。
當然,敖忠總管不愧於他的名字的確是忠心耿耿的好總管,他剛開始是很不願意說的, 沒關係,珠珠爽快地把他倒吊在殿門口,不等在他身上開第十八道血口子的時候, 敖總管立刻什麼都願意說了。
珠珠這才知道事情原委, 東海王敖廣的小老婆懷孕了, 但孕相不好,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個密疆巫醫,說可以用青秋體內的“不死血”做藥引, 煉個什麼丹藥, 就能保住母子性命,於是東海王百般糾結之下, ”迫不得已”“痛苦萬分”地決定取青秋的血來煉丹。
敖忠哭得涕泗橫流:“少君!少君明鑒!王爺隻想請王妃舍一點血, 不會危及性命, 實在是情非得已, 側妃懷了身孕,母子一身性命都係於王妃身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勝造七級浮屠啊!”
“舍一點血?”珠珠冷笑:“那她怎麼昏迷不醒,暴.室的宮人可不是這麼說, 她們說青秋被囚在暴.室裡每天都要被強取兩碗血,苛待飲食, 無醫無藥,再晚幾日,就可以把人拉出去燒了, 報個急病暴斃,事情就混過去了。”
“這…這奴才也不清楚…”敖忠支支吾吾,哭道:“少君明鑒,這絕不是王爺的意思,必定是那些宮人是為了諂媚側妃,故意虐待王妃…王爺對王妃也是有情分的…這、這絕不是王爺的本意…”
珠珠笑了,猛地將手中匕首貫進他手掌,血花四濺,敖忠瞬間發出淒厲的慘叫:“少君饒命!求少君饒命少君饒命——”
“這有什麼疼的。”珠珠冷笑:“我隻是取你一點血,看看和我們北荒妖精的血有什麼不同,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會這點血都舍不得吧。”
敖忠臉色慘白,隻會一個勁求饒。
珠珠置若罔聞,臉色越來越森涼,看得敖忠肝膽幾乎冒出寒氣來。
他升起強烈的恐懼,這次…會不會不能善了?
珠珠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盯著他,忽然笑了。
“你以為我會罷休。”她說:“會像三百年前那樣,輕易罷休?”
“大錯特錯。”
敖忠的心瞬間如墜地獄。
“青秋是我的人,是當年我爹以義女身份許配給東海。”珠珠撐著膝蓋起身:“我把她嫁給你們,不是讓她受欺負的。”
“三百年前,那筆賬還沒算,正好到今天,我們一起算。”
珠珠叫來北荒禁軍,把所有與青秋被囚有關的龍宮大臣宮人都被抓起來,互相指認,凡是支持過東海王與側妃的人,直接被砍下腦袋,一顆顆垃圾似的扔在旁邊,其他暫時留下腦袋的人,被北荒禁軍壓著雙手縛後跪在地上
珠珠大刀闊斧坐在殿門口最高的一級金石階,通體赤紅的本命劍橫放在膝頭,上麵血跡未乾,旁邊所有龍宮宮人低著腦袋噤若寒蟬,剛才幾個平日仗著側妃親戚身份作威作福的大臣試圖反抗,被少君一劍砍了。
珠珠慢條斯理擦劍,北荒一個統領扶劍快步跑上階來,在她身邊恭敬地拱手:“少君,沒有在龍宮找到東海王敖廣及其側妃。”
珠珠哈笑了一下,揮了揮手,把目光重新落下去。
“孤是個講道理的人,你們的罪不至於當場死,所以孤可以給你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和胸中滔天的怒意比,珠珠神色始終很冷靜,哪怕剛才殺人時的血珠子濺在她眼睛裡,她也隻是懶懶眨一下眼。
血珠在她睫線抿開,像被壓成一道細細長長的胭脂,潮濕又凶豔,當她緩緩挑起年輕狹圓的眼簾,所有滔天的嗜血都和欲.望勾纏不清。
“我許多年沒見你們的大王啊,特意來拜訪,沒想到,他這麼熱情,一上來就送我這份大禮。”美麗的鳳凰少女笑嘻嘻說:“不死血?那是什麼不值錢的東西,我隻知道涅槃血,就在這裡,就在我這裡。”
“他要什麼不死血——”她突然仰起頭,哈哈大笑:“來跟我說啊,就該早來跟我說啊,我贈他涅槃血,我親自喂進他和他的寶貝側妃嘴裡,讓我來看看,他們從此能不能長生不死?!”
眾人聽得肝膽俱裂,恐懼望著這乖戾而凶駭的北荒妖王,有人再撐不住,跌趴在地上,全身哆嗦著襠下溺濕一片。
珠珠俯瞰這些驚恐得尿褲子的龍宮勳貴臣子,敲著膝蓋,慢條斯理說:“孤會放你們出去,麻煩你們,快去儘心儘力找你們的大王,誰找到了他,誰的腦袋就可以留下來,誰要是找不見…”
這年輕美貌的少君忽然笑起來,她的笑弧像一道森寒入骨的血芒,咧嘴道:“聽說你們東海龍宮有個老祖宗喜歡拿人頭做酒壺,做席宴請賓客,這麼有意思,那我們也來——”
話沒說完,有人“啊”慘叫當場暈厥過去,珠珠勾起唇角,身後殿門被推開,阿蚌高興喊:“小姐!小姐青秋醒了!”
“……”
珠珠嘴邊的話就重新咽下,冰冷的戾氣從眼中褪去,重新恢複往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鮮活乖張,纖細的少女拎著劍站起來,拍了拍衣擺,轉身大步往殿內走去。
一進大殿,就看見無數大鬆口氣的醫官,阿蚌坐在床邊正罵著躺在床上嗚嗚大哭的瘦弱女子,女子還很年輕,哪怕瘦成一把骨頭也能隱約看出美麗的容貌,明明是個成年女子,卻像小孩子似的被罵得抬不起頭,也不敢回嘴,就在那裡委屈地抹眼淚,哭得淚眼汪汪,一臉人傻好騙的蠢樣。
女子:“嗚啊嗚啊——”
阿蚌吼:“閉嘴!你還有臉哭?不許哭!”
女子的聲音立刻小下來,委屈巴答抽噎:“嗚…嗚嗚……”邊抽噎邊拿眼角小心翼翼瞅著阿蚌。
珠珠走過去,青秋眼睛亮了,跟小狗似的扁著嘴淚眼汪汪:“小姐——”
“呦,這不我們王妃嗎。”珠珠皮笑肉不笑:“醒了,還能喘氣呢,運氣挺好啊。”
青秋又要”哇”地一聲哭出來,阿蚌喝道:“閉嘴!”
青秋這次沒憋住,還是嗚嗚哇哇地哭出來,伸著胳膊抱住珠珠肚子就嚎哭:“小姐,我好想您,我差點就見不到您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阿蚌本來想一肚子的話要罵她,聽見這句,心也突然酸了,硬著心腸罵道:“現在知道哭了,知道後悔了,當年怎麼跟你說都不聽!”
“也就是這次小姐發現不對,來得巧!”阿蚌怒道:“要是我們再來晚點!你就等著被人家抽乾血吧!哭哭哭!還有臉哭!”
青秋自己也覺得丟人,低頭嗚嗚嗚哭,珠珠也不攔阿蚌罵,等青秋哭完一輪,才冷冷問:“長教訓了?”
青秋嗚咽。
珠珠:“還圖人家長得不錯,圖人家是條龍,覺得人家喜歡你,會對你好。”
青秋哭著搖頭。
珠珠冷笑:“很好,你很快可以當寡婦了。”
青秋呆滯,下意識:“啊!”
“您要—要殺敖廣——”青秋睜大眼睛張口結舌:“這怎麼行,他他可是東海王?!”
“您不要衝動—彆為了我衝動——”青秋連連搖頭,哭道:“彆殺他,不能殺他…彆動手——”她又著急阿蚌說:“阿蚌!你快勸勸小姐!我沒事了,不能殺東海王,我我已經沒事了——”
阿蚌騰地一股火上來,指著她怒罵:“都到這時候了,你居然還給他說話!你是腦子進水了,非得死在他們手裡才高興!”
青秋隻是一個勁兒哭,搖頭說:“我不要,不要在東海殺人,阿蚌你快把小姐拉走…我沒事了我沒事了”
爹的,珠珠給她氣得鼻子都要歪掉。
“你說了不算!”珠珠勃然大怒,指著她怒吼:“我告訴你,敖廣死定了!你給我收拾東西,等我砍了那幾個賤人的腦袋,立刻跟我回北荒!!”說罷扭頭就走,提著劍決定今晚就把人找出來殺了。
“小姐—小姐——”青秋急得還要伸手,阿蚌把她手薅下來,沒好氣道:“小姐下的決心,你以為你能改嗎,咱們北荒從來稱王稱霸,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
青秋再忍不住,大哭道:“哇——你說得輕鬆!小姐殺了敖廣,以後怎麼見其他幾海龍王?怎麼向南域與中廷交代?咱們老大君都沒了,本來誰都想欺負小姐,再鬨出這種事來,以後小姐真要被千夫所指了!那日子還怎麼過啊——”
阿蚌都愣了,這麼有邏輯的話居然是從青秋嘴裡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