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走之前,還得把手頭的兩個幼崽安置好。
珠珠原本屬意讓魅女養,畢竟外麵一直都傳言魅女受燕煜寵愛,這個胸大的小姐姐很會審時度勢、也很聰明,珠珠對她頗為滿意,覺得這倆小孩給她養八成能養得不錯。
不過魅女被嚇破了膽子,說什麼也不乾堅決隻跟她走。
說實話珠珠都不明白她有必要那麼害怕,燕煜好歹不吃人,自己可是真吃魔的!她寧願冒著進自己肚子旅遊的風險也不願意繼續在燕煜手底下當魔王,這是什麼地獄笑話?
好吧,算了,強扭的瓜也不甜。
一個候選人完蛋了,珠珠隻能換人,但她誰也不認識,找之前那個田胖子,每次來都各種拍馬屁,但一說起這些事就推三阻四,說陛下有多忙朝中有多少事,哭爹喊娘掉眼淚,反正就始終沒人來把這倆小孩帶走。
珠珠逐漸不耐煩了,決定把這個事交給貴妃辦。
珠珠走進貴妃宮裡的時候,就看見貴妃坐在羅漢榻前正微沉著臉與小長公子肅說話,不到人腰高的小公子一身深色王子冕服,過於年幼的幼崽,遠遠看去,還沒長成的瘦小背骨都仿佛要被那身過於深沉厚重的華服壓斷。
小長公子站在腳踏前,低著腦袋,小孩子特有的密密眼睫輕顫,一聲不吭。
貴妃在訓斥著什麼,手邊不遠處繡凳還擺著一件大玄色的金邊帝袞服,已經繡了大半,精美無比,一看就是給燕煜織的。
珠珠瞥一眼這場景,覺得乾這個純屬浪費時間。
有這功夫還不如多搞點龍虎壯精丸之類的東西,看看能不能讓姓燕的重新長出個把件來。
作為同樣家裡真的有皇位要繼承的大王,珠珠站在一個冷血無情王八蛋的角度,觀察許久,覺得宮中許多漂亮小姐姐的努力全努力錯了方向,現在重要的是誰會織衣服會爭寵嗎?當然不是啊!現在拚的是誰能和白骨架子生出新小孩來!新的幼崽、新的繼承人,誰能生出來誰就贏了,其他都是脫褲子放屁——真不如研究研究“把件”重生,去懸壺穀三叩九拜,谘詢谘詢骨頭架子怎麼造小孩這種疑難雜症,那才是成功之道。
不過這個成功之道的確風險也大,嘖,多少風險多少收益。
這麼想想,珠珠也理解她們都愛縫衣服了,最起碼縫衣服沒有生命危險嘛。
珠珠背著手大搖大擺走進
來,貴妃抬頭看見她,麵色瞬間僵硬,忙牽著小公子屈身向她行禮:“見過大君。”
珠珠擺了擺手:“不用多禮,這次來是有件事要你幫我辦一辦。”
珠珠繞過她們,徑自在貴妃剛才坐的地方坐下,看旁邊有一盤糕點,她順手就捏起來吃,目光瞟向低著頭臉蛋青紫帶傷的小公子:“這是怎麼了,打架了?”
貴妃忙道:“不是,是來年的大比武,今日訓練,長公子訓練時小心受傷了。”
珠珠聞言,抬起小朋友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幼崽小時候都這樣,磕磕碰碰不是事,沒事,這傷得不重,給他抹點藥就行,彆念叨他了。”
她小時候天天打架鬥毆,興奮上頭了胳膊斷掉都懶得上藥,這都是成為強者的必經之路,哪用得著這麼訓叨,給幼崽的心氣都訓叨沒了。
貴妃忙應:“是。”
小長公子肅抿著嘴巴,突然飛快抬起眼簾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珠珠看他一本嚴肅端正,還有點可愛,更生出惡趣味,順手從手邊盤子裡拿了塊花糕喂他。
小長公子肅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巴甜糕,腮幫子都被撐起來。
他一下睜大眼睛,密密的眼睫顫動,像難以相信地看她,貴妃在旁邊攥著手帕欲言又止,到底沒敢說什麼。
珠珠完全不在意,笑嘻嘻拍了拍幼崽的腦袋,才與貴妃說起給倆小孩找新養母的事兒。
貴妃坐在繡凳上,隻敢坐一個小角,聞言頓時囁嚅:“大君,小殿下們養母的事,是國相與田總管負責,妾身也不敢…”
珠珠擺了擺手:“那我不管,你是貴妃,是魔宮的女主人,這個事我就得找你。”
“這兩個幼崽被我和西海王養過幾天,就算有緣,不管以後魔宮裡還有沒有新的王子公主,她們都得衣食無憂、安康福壽。”
珠珠把貴妃的手牽過來,像沒看見女人難以自控不斷顫抖的手掌,無比溫柔地摸了摸她保養得宜白皙的手背:“貴妃娘娘,你明白了嗎,我可就把她們交給你了,給她們尋個好養母,知道吧。”
“…是。”貴妃一聲不敢反駁,顫顫跪下應道。
珠珠很滿意。
她一點都不在乎貴妃心裡怎麼想,貴妃也許怨憤她、也許恐懼她,那都無所謂,就像人從不需要去管腳下一隻螻蟻的喜怒哀怨,隻要在她麵前露出的是謙恭乖順的笑臉,她就樂意當天底下最寬容大度的鳥大王。
她不在乎過程,她隻需要讓她任何想做的事得到滿意的結果。
辦完事,珠珠就準備走了,要起身的時候,卻見麵前小少年嘴裡那塊糕點還沒咽下去,腮幫子還是鼓鼓的。
珠珠問:“怎麼,你不愛吃嗎?”
小公子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搖頭,甕聲甕氣說:“愛吃。”
珠珠一聽,就又往他嘴裡塞兩塊:“愛吃就多吃點。”
端正嚴肅的小少年嘴巴頓時又被塞滿,腮幫子鼓得像個過冬的小鬆鼠。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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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努力,將來踩著你爹的骨頭稱帝當魔君,孝死你爹!
珠珠想到這兒,忍不住哈哈笑,重重拍了一下小少年的肩膀,才起身離開。
小長公子肅怔怔看著她的背影。
嘴巴裡的花糕甜甜的,是隻在他很小時候吃過一次的味道。
小時候有一次父帝出關,闔宮舉辦家宴,他挑桌上的奶糕吃,姝妃娘娘看見,笑著說從小看到大,他這麼小喜歡吃甜食,以後定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孩子,貴妃娘娘當時笑著,回來之後卻就再不許他吃任何糕點了
——父帝不喜歡溫柔善良的好孩子,父帝隻需要一個冷硬心腸雷霆手腕的優秀帝國繼承人。
父帝傾向於什麼,宮外的朝臣伯叔、宮裡的娘娘姨母們就爭相效仿什麼。
貴妃娘娘、佐國侯,還有許多許多人,所有人都告訴他說他的運氣有多好,才能被父帝帶進宮中作為長公子教養,他更得感恩戴德、事事當先,才不能輸給那些虎視眈眈的宗親勳貴子弟;無時無刻不有人殷殷叮嚀告訴他,他是父帝最有出息的孩子,一定更要壓製住弟妹、要勝過所有覬覦他位置的人,要竭力去討父帝的歡心。
他聽著這些話長大,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個時辰。
貴妃娘娘宮裡有許多點心,每天就在他手邊,可他從來不會吃到。
來年就是族中年輕一輩宗嗣大比武,今日下午訓練,他被幾個年長的宗親堂兄們嬉笑硬拉過去圍攻,他們下手很重,他沒有敵過,他輸了,被打得臉上都是傷,等他回來,一見他臉上的傷,貴妃娘娘就十分失望。
他低下頭,一直沒抬頭。
他知道他輸了,他受傷了,他失儀了,他丟人現眼,他不應該——
……他今天輸了,可還是吃到了花糕。
年幼的、懂事的魔族小長公子默默把嘴巴裡的花糕咽下去,嗓子裡都是花香和蜂蜜的味道。
他忽然心想,真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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