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的腳步聲,燕煜頭也不抬,繼續給小孩喂勺奶。
“聽說你要把這兩個孩子送走。”他道:“你不是一直喜歡這個小的,怎麼也不養了。”
珠珠時常覺得他腦子彆不是個蜂窩煤,充滿了漏風的洞。
“你在說什麼廢話。”珠珠說:“我要走了,當然把他們送走,難道你讓你的幼崽直接給我抱走。”
她話音未落,男人終於停下手裡的動作。
他捏著勺子,猛地抬頭,深黑色的眼瞳死死盯著她。
“你不要和我裝傻。”他的聲音嘶啞:“蘇珍珠,我一直以來的意思,你看不明白?”
珠珠根本懶得和他廢話,敷衍道:“沒錯,不明白!”
“我走了,魅女我帶走了,混沌司的人你不要動,沒事彆來煩我我,有大事直接傳信北荒。”說完她轉身就徑自向大門走去。
“嘭!”
身後猛地響起椅子被掀翻的聲音,她麵前的大門被勁風關起,身後響起幼兒猝然驚恐的哭叫,又很快無比害怕地強忍住。
珠珠額角一跳。
珠珠轉過身,燕煜已經站起來,黑金色的帝袞冕袍都像被帝王的怒意震得翻飛,不遠處兩個孩子縮在宮人懷裡,恐懼顫抖著跪下。
珠珠覺得他簡直有病。
就算不是親生的,也是親自抱養來的孩子,不想養就彆養,收養了卻跟小貓小狗似的感興趣就逗一逗,沒用了就隨手扔到一邊
——真日的是個畜生。
珠珠不耐煩:“你又發什麼瘋。”
“我是在發瘋。”
燕煜以陰鬱得有些可怕的眼神盯著她,他的顴骨不自抑地抽跳,徹底忍不住冷笑:“我發瘋,也是被你氣瘋的。”
珠珠幾乎想要吐
出來,
捏著鼻子三連擺手勿cue:“彆,
滾,你少說這樣的台詞,我要吐了。”
“——”燕煜死死盯著她,終於像下定決心,啞聲說:“蘇珍珠,我們生個孩子。”
“你不是喜歡小孩,你不是想要自己親生的幼崽,我們就生個我們的孩子。”男人聲音低柔下來:“我們自己的骨血,我會學著做個真正的好父親,疼愛它、教養它,你生的孩兒,會是我唯一的繼承人,日後我們打下來的江山全交到它手上。”
珠珠捏著鼻子,都聽樂了。
拔掉情根就是好,完全升華成個心態平和的樂子人,哪怕現在聽這個傻叉在這裡放屁,她都沒有火冒三丈,還覺得怪好玩的。
全從利益的角度講,燕煜說的有沒有道理?其實有道理,要不怎麼有個詞叫聯姻呢。
她要是和燕煜真生個孩子,就是魔族和妖族的最貴重的繼承人,以後妖魔兩族也更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她們倆真正聯手打天下,鬨不好將來整個神州江山真都是她幼崽的。
而對燕煜呢,這也是足以見得的好處,和她有一個繼承人,他就不用擔心她哪天冷不丁反捅他一劍,畢竟兩個人有共同的血脈,就有了真正共同的利益,所以珠珠還挺理解他冒出這個念頭的。
“可是我不準備親自生幼崽噯。”珠珠沒有生氣,而是笑嘻嘻說:“我打算去搞菩提果,納妃妾給我生,我是肯定不會自己生的。”
“——”
燕煜臉色一下變了變,臉色青紅白交替,陰鷙鷙苦大仇深瞪她。
哪怕是神州,親自生孩子這個事,對於男人——尤其是燕煜這種權勢滔天傲慢強勢的帝王來說,也是個難以想象的事。
珠珠神色一點不變,嬉皮笑臉地聳肩:“反正我不生,你生嗎?你要也不願意生,那咱們就直接談崩了。”
燕煜:“……”
燕煜眉心不斷輕微搐跳,他忍耐半響,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個…之後我們再談。”
珠珠斷然:“沒有可談的,我肯定不會生的,沒有第二種可能。”
燕煜:“…”
燕煜再忍耐不住,抽怒道:“你——”
珠珠豎起一根手指:“而且這隻是第一條,還有第二條呢。”
燕煜一頓,看向她,眸底微光漣漪。
“第二條就是——”
珠珠惡劣一笑:“那就是根本不可能!”
“你這麼傻叉,想象一下和你蓋一床被子,我惡心得要yue出來!”
她終於憋不住,徹底猖狂哈哈大笑,扭頭就往外飛去,邊笑道:“生個狗蛋,你那一把白骨架子,還想生幼崽?做什麼春秋大夢!你自己把自己拆了堆個小骨頭架子,再戳倆煤球當眼睛差不多得了!”
“……”
片刻死一樣的寂靜
暴怒的怒吼在身後驟然響起:
“蘇珍珠——!!!”
珠珠仰天大笑,反手一劍扔過去,劍光如裂山海將追來
的如山魔氣劈碎,赤火鳳凰劍回旋,長鳴著落回她掌中。
“滾回去吧,傻叉,不用送啦!”
她笑著高高揮一把手,迎著夜風直轉身衝出去,追向遙遙天外已經離開幽都魘的妖族儀仗。
夜風迎麵吹來,冰涼勁爽,珠珠吹了個口哨。
符玉笑說:“很高興?”
“當然。”珠珠看了看它,突然把它高高扔起。
紅玉被扔上天空,在月輪下折射出一道朱澄的盈光。
珠珠化出原型,化成一隻半丈高的小鳳凰鳥,展翅而起,仰頭一口將它銜住。
“我要把你吃掉。”小鳥說:“你這麼小,進我肚子裡,就再也逃不出來了。”
符玉忍不住笑,全縱容著她,配合地軟聲說:“大王,求您不要吃我。”
珠珠得意,洋洋揮翅說:“不吃你也行,那你有什麼能買命的。”
符玉說:“可我身無長物,什麼也獻不給大王。”
“哎呀,你可真沒用。”
珠珠嫌棄說,裝作故意想了想,勉強揮爪說:“算了算了,誰叫我是個寬容大度的大王呢,你就賣.身給我好了,我說東你不許說西,我吃核桃你給我敲殼,你乖乖侍奉我,我就留你一條小命,不把你吃掉。”
符玉心淌出軟水來,道:“大王好生寬容,謝謝大王。”
珠珠滿意,銜著紅玉,忽然在玉璧上重重咬一下,留下一點帶著唾液的濡.濕牙印。
符玉感覺微微的刺疼,這對於它是十分陌生的感受。
此方天道亦不能傷它,但這可愛的、小小的幼崽含銜著它。
它感受到小鳥滾熱的、帶著暴戾妖力的牙齒,她咬著它,充滿孩子氣的占有欲,又躁.動著勃.發的生機、昂揚的鮮活力氣。
“你是我的。”她撲扇著翅膀飛,還在含糊不清、喋喋不休地強調:“我的,我的。”
誰的呢。
誰是…誰的呢?
仿佛一塊小石頭猝然砸進湖水中,一圈圈泛開漣漪。
這鋪天蓋地的夜幕下,有什麼無形而浩大的、該永世平定而靜眼垂默的東西,忽然被輕輕敲開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