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玉縱使和小鳥混了這麼久,也時常會被小鳥無言到。
它看著把自己抓起來揮舞的小鳥，忍不住玩笑：“就這麼急？”
少女想都沒想，爽快爛漫道：“那當然啦！”
像一根針輕輕在額角刺了下。
不知為何,符玉覺得笑意忽然淡了些。
它突然想起剛才她那侍女說的一番話。
許多人總會認為她對元蒼天尊仍有舊情，大概就是因為她過於輕狂和散漫的性格給人帶來的誤解。
她是一個記恩義多過於記仇怨、在乎利益多過於愛恨的聰明通透孩子,以至於她總能自然而然表現出超越常人的輕鬆、活潑、熱情,還有坦然流露的欲.望，這些東西,看在彆人眼裡，充滿生命般的吸引力,因而不免生出許多的自作多情。
比如現在，它很清楚她已經不喜歡元蒼天尊,但仍會因為她的反應，一瞬間想她是不是還是對元蒼天尊有感情。
因為那份少年時代的教導和庇佑之恩，因為她欣賞元蒼天尊的品行，哪怕已經沒有愛情,也殘餘著彆的微弱的感情，在九分利用之餘，也還是有一分、是她終究願意叫那個男人活著。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符玉如此想。
這是正常的人心,沒有什麼可摘指的。
它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語氣溫和如常，說出了位置,少女立刻翻出地圖對照起來。
“找到啦！”少女點了點地圖：“我這就去抓人。”
她又想起什麼，對它說：“你這塊玉快碎了，丹火台他們說這兩天就給你換宿體，你不要去了，在家等我回來。”
她一個人去了。
符玉靜靜待在桌上,看著少女匆匆離開，留下來幾支淩亂還蘸著墨汁的毛筆。
丹火台的人過來，台侯小心翼翼向它問安。
這個年輕人很識眼色，也會辦事，符玉之前頗賞識他。
符玉突然搖了搖頭，對他笑說：“年輕的孩子，總是這樣不定性，是不是。”
台侯一愣，脊背莫名發涼。
“大君十分在乎您。”台侯忙道：“大君為您捏的傀胎，從頭到腳，一發一絲，都是大君親手捏的，連墨穀的少穀主都沒敢碰過一下。”
符玉一頓，那種幽暗莫名的情緒突然消散了不少。
“…她竟真給我捏了個人傀胎。”符玉微微莞爾，笑道：“我與她說了，捏了也要鑄麵遮臉，全是無用功，她還是非喜歡那副模樣。”
台侯感覺某種沉沉壓在身上的東西突然散去了。
台侯鬆一口氣，才感覺後背已被冷汗濕透。
台侯不敢有半分懈怠，頭彎得更低，畢恭畢敬道：“大君為您捏的這個不一樣，是不必鑄麵的，您到時一看便知。”
符玉不由有些好奇。
小鳥說要給它個驚喜，一直不給它看，它並不太在意換哪個宿體，也沒有強求，竟至今還沒見過
自己的新宿體。
符玉去了後山的煉器房，墨穀的繼承人小心翼翼抬來一具裹著衣物的人傀。
符玉已經做好準備，但真看見還是一怔。
這人傀捏得幾與真人無異。
它伸手一摸，觸手柔軟，比人類的皮膚更細致滑膩；符玉再略抬眼一看，人傀的五官麵容正是那日少女興衝衝炫耀的畫，甚至比畫上的更生動美麗。
符玉不由好笑。
小臭鳥做手工從來沒認真過，寫的那一筆鳥爬字至今敷衍沒有一點進步，如今一碰到美色，什麼都能變了，捏起這人傀胎都能萬分精心細致起來。
符玉收回手，道：“這人傀過於似人，僭越天地造人的規矩，按理不可成事，可是你們告訴了她什麼辦法規避。”
墨鈴沒想到這器靈大人一眼看出墨穀的秘密，不由大吃一驚。
但她之前被珠珠特意叮囑過要瞞著，頓時支支吾吾。
“這個…這個…”
墨鈴含糊其辭，左顧右盼，隱約不太想說，那樣子看得台侯都著急起來，
符玉知道這些日子珠珠總喊這小姑娘一起玩、挺是喜歡她，也就笑笑，沒有強催。
墨鈴年輕青澀，但墨老穀主一把年紀不是白活的，眼毒老辣，她看見台侯焦急的神色，又見上麵那皸裂半碎的赤紅玉璧靜靜立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