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
那青年聽見聲音,慢慢抬起眼看來。
珠珠一下呆住。
春江一濺色,明月皎生光。
那是牡丹一樣雍容美麗的臉孔,他的眸光,像正盛的陽光落進沉檀珠帳,灑開一片碎金般的浮華,宛宛柔軟,含而綽約,仿佛風吹粼粼晃動的湖麵,給人一種錯覺,像裡麵隱秘搖曳著什麼旁人不可知的動人情態。
珠珠像迎麵被一道大車撞個正著,刹那暈頭轉向。
她恍惚了幾秒,才想起來這是她親手捏的人傀。
她親手捏的人傀身體,甚至是她親手捏的臉
——但當現在親眼所見時,曾經捏的時候腦子裡胡思亂想的一切,都在此刻,像火燒的花黯然焚褪去。
她眼睛裡隻能裝下那靜靜坐在那裡的比牡丹還要盛大美麗的青年。
珠珠都有點小心翼翼走過去,試探般地問:“符玉?”
符玉含笑看向少女,就看見她突然變得正經拘謹的模樣。
他有些好笑,柔和應道:“是我。”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
珠珠不知為何一下舒口氣。
“你這樣…變、變化太大了。”小鳥有點結巴:“我都沒敢認。”
符玉聽她說話,清晰瞧見她說話的時候,眼睛還一眨不眨直勾勾釘在他臉上。
對這兩句話,符玉隻信一半。
的確沒敢認,但照看來,在小鳥腦袋敢認之前,她的眼睛和嘴巴已經誠實得不得了,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符玉忍俊不禁:“那現在認出來了嗎?”
“認出來了,認出來了。”珠珠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袖子胡嚕一把嘴巴,說:“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你呢,我再稍微一定神就認出來了。”
見色眼開的小鬼。
符玉也不與她計較,說:“我剛塑好身體,台侯正為我檢查。”
珠珠斜眼一看,想起來台侯是個男的,才安心,問:“檢查得怎麼樣?”
台侯拱手答道:“一切都好,剛才已試過,器靈大人四肢皆可活動,也無不適之感,可見一切順利。”
珠珠卻注意到符玉鬢角發絲是濕的,從爐火裡煉出來,該乾燥才對,怎麼還會滲水,她立刻指著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還出水了?”
“那不是哪裡沾水,是器靈大人如今魂魄剛入宿體,沸熱的器漿與人傀胎之間還不相適應,因而不斷逼出體內熱氣,泌出來就形如汗水。”台侯忙解釋道:“再過幾日等傀胎徹底與器漿融合,就不會如此,那時器靈大人也完全適應了身體,能真正行動自如
() 、與常人無異。”
珠珠聽了,這才勉強滿意。
符玉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一會兒就回赤華澤苑。”
珠珠立刻道:“我沒事了,你剛換身體虛弱,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回去。”
符玉看穿她的小九九,半嗔她一眼,侍從扶著他起身來,往外走,
珠珠裝沒看見,屁顛屁顛跟在後麵,到門口的時候,墨鈴苦著臉忙跑過來,小聲說:“大王,放血的事,被器靈大人知道了。”
“嗯?”珠珠目光還望著前麵青年的背影,不高興道:“你怎麼這麼沒用,這點事都辦不好。”
墨鈴恨不得仰頭嚎哭出來。
“大王,器靈大人太嚇人了,根本不能糊弄。”墨鈴委屈道:“器靈大人覺得我是佞臣,蠱惑您瞎搞傷身,差點把我噶掉。”
哦,還有這回事。
珠珠眼睛還盯著前麵,還心不在焉,拍拍她腦袋敷衍安慰:“沒事,我不會讓你噶的。”
難得有這麼會玩的狐朋狗友,珠珠才不舍得叫她噶掉。
墨鈴一直怕得砰砰跳的小心臟才放下來。
大王開了口,器靈大人看在大王的份上,就應該不會殺她。
墨鈴想到什麼,又趕緊小聲說:“大王,剛才台侯粗略給器靈大人檢查了,骨骼關節什麼的都沒問題的,但其他更細致的,我們就不敢近身了,還得您親自檢查看看。”
珠珠知道她在說檢查正經的,但她還是一下想歪了。
哎呀,可不是,人體可是很精細的,不得漂亮小鳥好好檢查一下嘛~~
小鳥想入非非,好半天才回過神,吸了吸嘴巴,讚賞地重重拍一下墨鈴的肩膀:“不錯,你想得很周到。”
墨鈴:“?”
“我這就去檢查一下。”小鳥想著想著,又要流哈喇子:“要是有問題,可得趕緊修,到時候我叫你幫我參考參考,你等我消息。”
墨鈴:“…”
墨鈴呆滯看著絕美小妖王急不可耐顛顛跑走的背影,隻覺膝蓋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完了,完了。
墨鈴捶胸頓足大哭,恨不得時間逆流,早知道之前就不跟這祖宗說那麼多——大、大王要是乾了什麼,器靈大人怕不是真得把她五馬分屍剁成碎肉喂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