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也隻有一雙柔弱的手。
邢秉懿眼睛發澀,胸口鼓脹酸楚。她接過水,釋然深吸一口氣,臉上始終不散的陰霾,緩緩消散,泛發出難得的明媚光彩。
像是說給其他人,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微笑道:“總歸還有些甜。來,神佑你先喝幾口,接著三十三娘喝。我年紀最長,沒能互著照顧你們,是我的錯。以後啊,肯定會好的。”
趙瑚兒蹲在炭盆邊,神色震動,望著邢秉懿若有所思,又看向了趙寰。
趙寰在修整她的碎瓷片。
憑著鋒利的瓷片,她劃開了籠罩在她們眼前的黑暗,眼前,已經有依稀可見的光。
趙瑚兒吸了下鼻子,垂下頭,掩去了眼裡的淚。
屋外滴水成冰,屋內甜蜜又溫暖。
分著吃了甜蜜蜜的水,等到香濃熱乎乎的肉粥煮熟了,幾人也不怕燙,頭抵著頭,一人一勺分著吃。
趙金鈴吃得眉飛色舞,抿著肉粥都舍不得吞,老氣橫秋道:“好美味啊!我這輩子,從沒吃過這般好吃的飯!”
趙瑚兒笑得合不攏嘴,豪氣衝天拍著胸脯保證:“三十三娘,你儘管敞開肚皮吃。吃完後,我們再去偷!”
趙神佑無聲笑眯了眼,趙金鈴捂嘴咯咯笑。邢秉懿臉上也堆滿了笑容,不過她還是細心叮囑道:“吃上一次就夠了,天天去,仔細被發現。”
趙寰沉吟了下,說道:“剩下的米與肉乾,還能煮兩次。明晚得歇一歇,好好睡一覺,等後天晚上再吃。九嫂嫂說得對,得先探一下禦膳房那邊的動靜,要是被發現,就得不償失。”
趙瑚兒想起先前差點被發現的緊張,跟著後怕地撫著胸口,道:“二十一娘說得是,那個婆子一路說著話走過來,我當時連大氣都不敢出。”
趙寰想起先前聽到完顏宗賢的話,問道:“十三娘,你可懂女真話?”
趙瑚兒說道:“能聽懂一些,那個婆子在抱怨罵人。”她解釋了婆子的話,繪聲繪色將當時的情形說了,惹得邢秉懿幾人臉色都變了,緊張連連。
趙寰努力將先前完顏宗賢的話學了出來,問道:“你可知他說的什麼?”
趙瑚兒臉色大變,手上的勺子,咣當一下掉進了粥裡,哆嗦著說道:“完顏宗賢在求完顏晟,將你賞給他。”
她的話一出,屋內一片安靜。
邢秉懿愣在那裡,趙金鈴滿臉的不知所措。趙神佑爬起來,一下撲進了趙寰的懷裡,緊緊抱住了她的腰。小臉貼在她身前,靜靜流淚,傷心欲絕道:“姑母,不要走。不要走。”
趙寰摟著趙神佑,輕撫著她的背安慰。眼神掃過屋子裡神魂落魄,跟失去了主心骨般的幾人,神色堅定,道:“我若是跟完顏宗賢去了他的王寨,一定是為了更好的出路。我不是為了自己更好,而是要讓大家都變得更好。所以,你們無需擔心,更無需害怕。能從汴京活著到大都,我們就能從大都,再次回到大宋!”
不知何時,趙神佑停止了哭泣。她繃著瘦削的小臉,黑漆漆的雙眸,一瞬不瞬望著趙寰,點著小腦袋,無比鄭重:“嗯!我要回大宋!”
憑著趙寰的本事,金國皇宮這個破山寨,哪能關住她。
有時候活著,也不是單單為了自己。她走了,除了韋賢妃,她們絕無生還的希望。
趙寰不知不覺中,將她們背上身上。不止是為了活著,她還要有尊嚴活著。
連續過了三四天,禦膳房那邊全無動靜。肉乾與米都吃完了,趙寰與趙瑚兒在半夜,再去順利偷了一次。
有了肉粥與糖,刑秉懿與趙神佑肉眼可見好了不少。眼見新年臨近,破舊的宮中灑掃一新,到處都洋溢著過年的氣氛。
這天傍晚幾人下值剛回屋,聽到門外金人嘰裡哇啦在說話,腳步聲淩亂而沉重,由遠及近。
趙寰神色微沉,抬起手往下重重一按,小聲示意驚慌不定的趙瑚兒等人:“不要慌,彆出聲!”
眼神在屋內快速掃過,一切都看不出異樣。趙寰穩了穩神,走到門邊,將門打開一小條縫,不動聲色朝外打量。
完顏晟臉色難看至極,大著步伐走在最前麵。完顏宗賢走在他身旁,神色凝重不斷說著什麼。
一隊金兵抬著三具凍得僵硬的屍身,小跑著跟在了他們身後。
趙寰暗自咯噔了下,完顏宗翰之死,終於浮出了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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