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 趙寰腦子暈乎乎的,周身乏力。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她向來不會亂下重要決定, 準備休息一下, 待恢複精力後再去思考。
一覺睡到太陽漸漸西斜, 起來洗漱之後,吃了些趙瑚兒她們留下的雜糧粥, 總算輕鬆了不少。
腹部傷口開始結痂,趙寰鬆了口氣, 她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 再傷下去實在耽擱不起。換了乾淨的布繼續裹著好,收拾完畢, 靠在炕稍思索接下來要走的路。
機遇稍縱即逝, 被動挨打, 不如主動出擊, 趙寰很快下決定。
乾他金人的祖宗八代!
三個臭皮匠, 抵過諸葛亮。趙寰不弄一言堂,而且她需要幫手。
有時候自己難免想不周全的地方, 多聽多思考,能得到不少啟發。
做正事的時候, 趙寰的習慣是摒棄含混不清的說辭。尤其事關重大,需要她們拿命去搏,她不會空口白牙說大話, 讓人死得稀裡糊塗,更不會綁架逼迫她們。
趙寰認為,能起事成功最重要的一環,必須得團結, 彼此有共同的信仰與目標。若是有人意見不同,或者目標不一致,中間會出很大的紕漏。
趙寰將薑醉眉她們幾人喚了來,認真說了自己的想法與打算。
趙神佑在小的中間最機靈謹慎,趙寰遞給她一件厚衣衫,笑著對她道:“神佑,你去門邊坐著守好,有人來了你就提醒一聲。”
“是,姑母。”趙神佑接過衣衫披上,飛快滑下炕,搬了破凳子去門邊乖巧坐著。
趙金鈴見狀,忙跟去陪她:“二十一娘,我也去。”
趙佛佑擔心她們冷,將小爐提到她們麵前,“烤一會,彆被凍著了。”
大家的守望相助,讓趙寰看得欣慰不已,同時又更加警醒了些。
她們如此懂事,定要讓她們活下去,不僅僅活,還要活得更好。
趙寰先仔細講了昨晚發生的事情,趙瑚兒邢秉懿她們已經聽過了大概。
如今再重新聽了細節,與薑醉眉她們一樣,情緒隨著趙寰不疾不徐的話起伏,臉色變幻不停。
不時驚呼,憤怒,擔憂,害怕,心疼,敬佩,各種情緒交織。
薑醉眉崇拜地看著趙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先前金賊趕我們回浣衣院,定是前麵王帳打起來了。敢情他們也要臉麵,知道家醜不外揚,我還以為他們是十足的真畜生呢。”
邢秉懿鄙夷地道:“畢竟涉及到兵營的私密,他們不是恐失了臉麵,而是怕走漏消息。”
趙寰點頭,“九嫂嫂說得對,兵營不比其他地方,輿情向來重要,他們得藏著掖著。但我分析了一下,完顏宗乾不傻,假若我是他,會選擇如何穩定局勢。”
眾人忙安靜下來,全神貫注聆聽。
趙寰將金人會再次侵犯大宋的事情說了,為何會趁著金人出兵的時候起事,掰開揉碎了,細細道來。
“先說我們麵對的主要困難吧,第一,我們人手不足,而且男女力氣有差異,硬拚會吃虧。第二,我們差上戰場打仗的經驗,排兵布陣是一方麵,打仗乃是真刀真槍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活下來的金兵,都已經打過無數次的仗,衝鋒陷陣自不在話下。血腥場麵我們見過,一路過來,看過無數淒慘的情形。但戰場又不一樣,屍山血海,沒上過戰場的,會害怕惡心。第三,打仗需要兵器馬匹等,我們現在差不多是手無寸鐵,這也是金人一直沒有防備我們的主要原因。第四,人心。要反,必須得一起,需要大家的齊心協力。小規模的反,等於給金兵送人頭,會死得極其慘烈,被他們拿來殺雞儆猴震懾他人。若是失敗,我們不僅僅是送了命,而且給後人造成了極大的壓力與阻力。”
趙寰望著大家肅然的神色,問道:“我能想到的就這麼些,你們可還有什麼補充之處?”
眾人認真思索起來,過了會,皆搖頭紛紛道:“差不離就這些。”
最近她們的動作不斷,趙瑚兒原本認為她們已經所向披靡了。
沒想到聽趙寰一分析,其實她們對於金人來說,好比艮山與泰山。
艮山靈動歸靈動,人工雕琢出來的景,金人一打進來,艮山很快就毀損殆儘。而泰山,始終巍峨屹立不倒。
趙瑚兒神色黯然,呐呐問道:“我們這般弱小,如何能是他們的對手?”
大家的情緒與趙瑚兒一樣,瞬間低落了下去,不安且難受。
明明還有一線的希望,仔細聽起來,卻一下沒了盼頭。
趙寰早就預料到了這些,她按照自己的節奏,一步步講了下去:“接下來,我們再從困難處著手,如何彌補不足。將困難,哪怕轉不成優勢,也必須得打個平手。”
此話一出,她們都眼神一亮,急切地緊盯著趙寰。
趙寰沒有故弄玄虛,簡潔利落地道:“我們現今是人手不足,但深陷金國的大宋同胞眾多,單單我們女人就成千上萬計,我們得把她們全部發動起來。再說,打仗也不純粹隻拚人數,力氣。當年完顏阿骨打不過區區兩千兵馬,在各方麵都落後的情況下,能戰勝手握重兵的遼國。所以,人數不是決定性因素,咱們也沒必要硬拚。”
大家彼此看了看,不禁抿嘴微笑,重新變得輕鬆了許多。
趙寰覷著她們的神色,繼續道:“在各個王寨有無數的大宋百姓,初除此之外,被金人占去的土地上,幾乎都是大宋人。他們深受其害,恨極了金人。興許他們同樣恨棄他們不顧的朝廷,但他們與我們境遇相同,同仇敵愾。不念人情,隻看得失,這點最牢靠不過。有人領頭,他們也就跟著反了。能做人的話,誰要做牛馬畜生呢?”
刑秉懿聽得頻頻點頭,附和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讀書人與官員不一定靠得住,咱們受苦受難的,自是會彼此同情。就好比先前幫著二十一娘的陳三,不知尊姓大名的漢子一樣。”
薑醉眉擰眉想了想,積極道:“二十一娘,那些被金人俘虜來,不得已歸順了金人,在金人朝廷做官的,說不定也身在曹營心在漢。我們可否把他們拉攏過來,這也是一大助力!”
趙寰腦子裡靈光一現,立刻想到了個人,遺憾的是現在用不上,以後倒可能成為一大助力。她讚許地點頭,道:“眉娘子提醒得好,我先前沒想到這些。”
先誇了之後,再委婉說道:“眼見要開春了,春天向來是青黃不接的時節,金人也缺糧食。他們可不會等到秋收之後再去搶。反正大宋疆域遼闊,除了京東京西兩路,大名府,兩浙,還有江南淮南路。哪怕是最偏遠的廣南東西路,環慶路,比起大都都要繁華富裕。他們肯定會馬上召集兵馬出發,留給我們的功夫已不多,來不及去辨認忠奸。除非是大家熟悉,絕對能信任之人,其他的,就不要再橫生枝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