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1 / 2)

寒寂總覺著不對勁, 皺眉起身離開。走了幾步,他一個急旋身回屋,大走走到案幾前, 微微俯身, 問道:“可是金兵要打回來了?”

雖是疑問, 寒寂的話卻帶著肯定的意味。趙寰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嘲諷地道:“寒寂師父, 出家人可不打誑語。以你的本事, 莫非不知道有兵馬離開燕京。他們去了何處,你心中該大致有了底, 何必明知故問。”

寒寂眉頭擰得更緊了些, 道:“貧僧隻知曉了你派了兵出城, 真不知你將兵馬派到了何處。但貧僧猜測,應當不是與金兵打仗,否則,你不會尚且留在燕京。你的這點兵馬, 完顏鶻懶都打不過,再加上完顏宗弼......”

他的話語一頓,神色凝重了幾分, 急促問道:“可是完顏鶻懶與完顏宗弼他們聯手, 要將你剿滅?金兵在南邊, 要儘快抽身回援......他們與趙構聯手議和了?”

真是聰明,一葉知秋。趙寰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平靜地問道:“你呢?可準備著□□中取粟?”

寒寂垂下眼眸,片刻後,淡淡地道:“貧僧乃是出家人, 大遼已滅,天下的紛爭與貧僧何關?”

趙寰將手上的賬本,啪一下扔在案幾上。寒寂眉心一跳,抬頭朝她看去。

趙寰神色淩厲,沉聲怒斥道:“你這個和尚,真是太過虛偽!嘴裡念著天下蒼生,實則是冷漠而野心勃勃。你是哪門子的貧僧,先裝模作樣來找我,將清空送到我手上,試圖表達你的誠意。但你清楚得很,我不會拿清空如何,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是夠響。”

寒寂臉色一下難看起來,冷冷道:“勸趙施主莫要血口噴人......”

趙寰拔高聲音,一下打斷了他:“我血口噴人?你真念著天下蒼生,就該將你手上的兵馬糧草,你藏著的糧食錢財,都統統拿出來!”

除了趙寰之外,此生寒寂還從未遇到如此霸道之人,這般不客氣對他。

寒寂快被趙寰的土匪行徑氣暈了,怒道:“真真是不講理,竟然想要動手搶了......”

話說到一半,寒寂就後悔得想咬斷舌頭。他總算知道,趙寰打著什麼主意了。

他被她的真真假假,反複無常弄得暈頭轉向,一時失去了防備,被她詐了出來。

這個女人,真是比狐狸還要狡猾。他早就提醒自己,不要給她誆騙了去,誰知還是著了道。

趙寰笑吟吟指著圈椅,溫柔地道:“寒寂師父,請坐。”她提壺倒了清茶遞上前,道:“我一直喝這個,你嘗嘗看。”

寒寂望著茶碗裡暗黃清澈的茶水,重重地坐了下去,冷硬地道:“貧僧沒有!”

趙寰哦了聲,不緊不慢道:“寒寂師父,眼見開春了,你對荒廢的土地視而不見,完全不擔心糧食。一則是你從我進了燕京時起,就知道遲早會有一場大戰,怕毀壞了莊稼。二則是因為你有存糧。作為曾經的大遼蕭氏一族,爛船還有三斤釘呢。你給我那些鐵鑄佛,其實早就是你算計好了,一直在等著我上門。完顏宗弼離得遠不清楚,但你從我們進城時就看得明明白白,我真正的兵力。”

寒寂身子動了動,伸手去拿茶碗,淺嘗了口。茶水寡淡無味,入口略苦,他再嘗了口,依然苦。放下茶碗,沉默不語。

趙寰一動不動望著寒寂,見他不吃茶,重新倒了碗清水遞上去。

寒寂抬起眼眸,目光落在趙寰晃動的右手上,微微一頓,傾身接過了茶碗。

趙寰端起茶碗吃了口,繼續道:“我們這群人,說起來是兵丁,其實就是一群手無寸鐵,拿著亂七八遭鐵錐就敢殺金賊的普通尋常人,離真正的兵還差得遠矣。一旦對上完顏宗弼他們,不過幾個回合就得敗。如此的結果,對金賊來說,基本上沒甚損傷,你肯定不願意見到這樣的場麵。對你來說,我們最好是兩敗俱傷。”

大宋趙構盼著她與金人兩敗俱傷,大遼寒寂也盼著她與金人兩敗俱傷。

真真是群狼環伺啊!

既然被趙寰看穿,寒寂也沒再打算隱藏,倚靠在圈椅裡,臉上難得浮起了一絲笑意。

這一笑,他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慵懶而愜意,多了幾分貴公子的風流,道:“既然趙施主料事如神,卻合盤對我托出,又是打的何主意?”

趙寰依舊神色肅然,緊緊盯著寒寂,一字一頓道:“你知曉我打的什麼主意,我總不至於要請你當我的國師!”

寒寂眼眸一睜,似笑非笑地道:“真是好大的口氣!”

“對,就這麼大的口氣。”趙寰連眼皮都未抬,道:“因我覺著你是聰明人,看得透眼前的局勢,故而與你商議,而不是直接動手。不妨告訴你,我派出去的兵馬,是去了開封,與開封府尹辛讚一起,殺了劉豫,布兵白溝河。”

趙寰與完顏藥師的白溝河一戰,寒寂自是知曉。曾經的敵人完顏藥師,如今成了趙寰的馬前卒。被她指揮著如瘋狗一般,到處殺曾經的金人主子。

不過,辛讚能與趙寰聯手,令寒寂頗為意外。眉心微蹙,思索著趙寰何時與他搭上了線,如此信任他。

趙寰道:“天下抗金義士不知幾何,被亡了國的遼國人,我可沒怎麼見到他們抗金的身影。你們的耶律大石以前還尚有些血性,能與金人乾仗。他如今逃亡了西邊,已經自立為王,此一時彼一時,他已經是帝王了,不願再回來吧?”

寒寂給耶律大石去了信,他除了敷衍幾句,就是讓他帶著兵馬,前去與之會和,許諾他榮華富貴,權勢。

被趙寰一一指出,寒寂神色微變,定了定神,沉默著不搭話。

趙寰也不在意,提壺給自己倒了茶,再給寒寂加了清水,閒閒道:“你手上的兵馬糧食,我還不大放在眼裡,遠沒有辛府尹手上的義軍重要。因為,他們敢與金人拚命,有骨氣。不然,我就先對你動手了。”

寒寂再也坐不住了,冷哼了聲,道:“你休得說大話,貧僧豈能輕信你的花言巧語。”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是誰阻擋不了,是因為你們這些貴人。”趙寰神色嘲諷,上下打量著寒寂,指了指他身上的粗麻僧袍。

“這一路我走來,看到許多百姓,連粗麻都沒得穿。你要複國,你可問過你的百姓子民,他們想要過如何的日子。他們可在意誰是他們的君主。他們要的,乃是太平盛世,能吃飽穿暖,能有尊嚴,安穩活著!無論是耶律氏,亦或是蕭氏,張口閉口皆是天下,權勢。”

趙寰惋惜搖頭,長歎一聲道:“你們隻要肯稍微低下高貴的頭顱,俯瞰一下如螻蟻般的眾生,就該深深知曉,你們有多麼可笑,真是枉為人!”

寒寂被趙寰罵得臉色一白,喘息急促起來,反駁道:“那你呢,你們趙氏,何嘗不是如此!”

趙寰揚起下巴,傲然道:“此趙氏非彼趙氏也,我要的,一直是天下一統,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哦,我忘記告訴你,燕京所有的土地,我準備重新丈量,百姓重立戶帖。以後他們皆是大宋的子民,分給他們耕種的土地,子子孫孫都屬於他們,隻不許買賣。”

寒寂霎時坐直了身,緊緊抓住了圈椅扶手。

雖說地不真正屬於百姓,無法變賣。但實際上來說,與實際擁有無異。百姓亦不會擔心被權貴們占了去,不擔心沒地耕種。莊稼人隻要有地,勤快,就不愁會被餓死。

真正吃虧的,是擁有大片土地的權貴富紳們。他們隻要敢冒出頭,就中了趙寰的下懷,給她增添糧草罷了。

在燕京的百姓,卻會感激涕零,無需他出手,他們會自發站出來,爭搶者去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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