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室裡的人都沒反應過來。
從岑理口中聽到池柚兩個字,就好像兩件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事兒攪渾在了一起。
“池柚嗎?美術組的那個妹子?老王中意的那款?”
王凱寧震驚得無言三秒,反應過來後哇哇大叫:“岑理!不帶你這樣的,虧我把你當兄弟!台球輸給我了居然就用這種方式報複我!”
麵對兄弟的指控,岑理沒有說話,隻是微挑眉梢,唇角輕牽,沉靜眼眸中懶散戲謔都有,還有說不清的情緒。
氣氛打破,裡頭的人紛紛哄笑起來,有打趣王凱寧的,也有幫王凱寧說話的。
而門外的池柚卻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佇在原地,好似被鉛塊牢牢牽住腳。
什麼chiyou?
騎熊貓的蚩尤?還是做菜用的豉油?
她其實聽清楚了,岑理吐出的每個字的音調她都聽的很清楚,是拚音中的第二聲和第四聲。
是池柚,她的名字。
天上掉餡餅了。
可這塊從天而降的大餡餅,為什麼遲到了這!麼!多!年!啊!
她是喜歡吃餡餅沒錯,可是為什麼要給她一塊過期的餡餅啊!
這種大好事,但凡發生在高中時期,她絕對會高興到幾天幾夜睡不著覺好嗎。
是拿她當擋箭牌嗎?
還是拿她調侃王凱寧?
無論是何種目的,都很冒犯。
沒有哪個姑娘會樂意自己的名字,以這樣戲弄的語氣被一個男人叫出口。
可這個人是岑理,是她男神。
池柚的心情很複雜。
比起池柚懵懵的臉色,林初凡的臉色就好猜多了。
總之就是一個字,黑。
不過她調整得極快,也以為池柚沒有察覺到她剛剛語氣中的期待,一轉剛剛期待的態度,扯扯唇,替池柚打抱不平。
“他們也太過分了吧,這是拿你當消遣呢。”
轉而,林初凡語氣柔和,又安慰她道:“你彆介意,他們開玩笑呢。我也了解岑理,他不是那種會隨便拿女生消遣的人,他肯定不會真的找你告白的,就是隨便說說逗王凱寧呢,你放心。”
她篤定的語氣讓池柚愣了愣,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給自己潑涼水。
你了解岑理,所以你跟岑理很熟嗎?
不光是岑理,林初凡似乎跟技術組的那幾個男人都走得很近。
……算了。
池柚深吸口氣,蓋下情緒,很快樂嗬嗬道:“那我就當沒聽見好了。”
“我不進去了,進去了大家都尷尬,你也彆跟他們說我聽到了,我去找我同事了哈。”
說完,池柚衝她笑了笑,靈動的雙眼微彎,轉身離開。
徒留林初凡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跟池柚不熟,但一直知道美術組有個性格特彆開朗的姑娘,長得很討人喜歡,脾氣也好,總笑盈盈的,開心果似的。
王凱寧會關注她,一點兒也不奇怪。
跟這樣的姑娘相處很舒服,沒有人會忍心拒絕一張好看的笑臉。
剛剛池柚真的笑得太甜了,語氣輕鬆又豁達,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台球室裡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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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柚在心裡告訴自己千萬彆把岑理的話當真。
岑理是為了戲弄王凱寧,才故意說她的名字。
做人要腳踏實地,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可不能輕易相信。
下午的娛樂時間過去,很快到晚上,所有人在庭院裡搞戶外燒烤,池柚一改白天的憂鬱,又變回了那個外向合群的池柚,負責把烤好的串兒一一分發給所有同事們。
深城的初春夜晚稍微泛著些涼意,池柚個子不高,長款的亮色毛衣恰好蓋過大腿,襯得整個人明豔非常,長靴包裹著纖細的小腿,在草坪上踩過,晚風吹起她額前的細碎劉海,嗆鼻的煙氣繚繞在她周身,在星燈點綴的戶外庭院裡顯得格外活潑。
王凱寧看著在人群中不斷穿梭的姑娘,臉上的笑容從頭到尾就沒消失過,一口咬掉一整串牛肉,喃喃道:“真的很可愛啊。”
隨即又幽怨地看了眼身邊的岑理。
這會兒池柚已經將每桌的串兒都送到位了,回到自己同事身邊準備開吃。
岑理將目光收回,回望王凱寧,語氣清淡:“所以呢?”
王凱寧氣結,直接用牙豪邁咬開了一瓶酒,往岑理麵前重重一放。
“所以我他媽今天我非灌死你不可。”
燒烤吃到中途,大家都開始喝酒,不同部門間開始互相串門敬酒,本來就熱鬨的庭院瞬間變得混亂起來。
美術組妹子多,好處就是不會被這種敬酒文化殃及,彆人喝酒,她們喝飲料就行。
池柚本來正吃得開心,突然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陣摔酒瓶的聲音。
她猛地抬頭:“咋了?”
和她同期進公司的孟璿努了努下巴,指著一個地方。
“技術組那邊的喝嗨了,沒領導在,放飛自我。”
一個負責帶池柚和孟璿的前輩搖搖頭。
“錯了,就算是杭總在,他們技術組該放飛還是會放飛。”
杭總是風樹裡的創始人之一,也是全公司最大的頭頭之一。
池柚瞪大眼:“這麼囂張嗎?”
前輩聳肩:“誰讓他們技術組那邊是清大計算機係團建呢,杭總也是清大畢業的,自家學弟肯定寵啊。”
孟璿驚得嘴裡的肉忘了咀嚼,驚歎道:“我靠,全員清大出身嗎?這麼牛?”
她知道風樹裡的招聘門檻高,對職場新人來說,畢業院校是最簡單粗暴的硬件條件,重點大學出身的肯定多,但沒想到技術組卷成這樣,居然全都是頂尖學府出來的學霸。
風樹裡在上市前其實不叫風樹裡,而是叫風樹,名字來源是兩位創始人老總的名字,一開始是做古風MM遊戲起家的,當時在業內小有名氣,直到他們再次開發出了一款國民級的爆款遊戲,才終於真正地穩住了行業地位,聲名大噪。
短短幾年內,風樹裡迅速完成幾輪融資,實現財富積累,從獨立的工作室躋身科技大廠,把總部遷移到了被譽為國內矽穀之一的深城科技園。
“就那個現在正在發酒瘋的王凱寧,看見沒,彆看他平時像個二流子,”前輩指著人說,“人家是市狀元。”
孟璿驚呼:“市狀元?就那鳥樣?”
“這就叫人不可貌相。”
這也太不可貌相了。
孟璿:“……那他們組的岑理呢?”
“哦,他不是狀元。”
孟璿放下心來:“哦,那看來上天是公平的,給了顏值就——”
然而話還沒說話,下一秒,前輩悠悠道:“他是保送進清大的。”
人比人,氣死人。
當初高考擠破了腦袋都沒夠得上清大的文化分數線,人家居然是保送進去的。
孟璿哽住,崩潰捂頭。
“我以為岑理是他們組唯一的花瓶來著,畢竟合照的時候每個部門都需要一個門麵擔當來撐。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道歉。”
一旁默默旁聽的池柚卻很淡定。
她猶記得自己在高中時聽到岑理被保送的消息時,渾身熱血沸騰,一邊為自己喜歡的男生如此優秀而感到驕傲,一邊不知天高地厚地將目標院校定在了清大美院。
可殘酷的事實告訴她,清大對岑理來說隻是灑灑水,而清大美院對她來說卻難如登天。
然而接下來,前輩說出了一個更加殘酷的事實。
“你覺得岑理是花瓶?咱們公司以前叫風樹,後來上市的時候改成了風樹裡,你們不知道原因麼?”
“咱們公司現在最賺錢的遊戲,其實是岑理讀大學時的創意。”
這下不光是孟璿驚了,池柚也驚了。
創意是岑理的,隻不過岑理還太年輕,不夠資曆進管理層,再加上他本人是計算機出身,更喜歡技術崗位,畢業後就直接進了技術部。
看到兩個姑娘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前輩滿意點頭,終於給年輕人上了現實的一課,告訴不諳世事的她們這個社會有多殘酷。
“都說程序員吃青春飯,等青春一過,要是還沒混去管理層,這輩子的職業生涯也就走到頭了,要不轉行要不認命,但是等岑理的青春一過,他就是岑總了。”
前輩最後總結:“加油吧姑娘們,努力奮鬥。”
孟璿語氣複雜:“不是,我努力奮鬥,我這得奮鬥到哪年哪月才能當上孟總啊。”
池柚一臉便秘。
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