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沭疼得眼淚都出來了,還在想著母親最後的微笑。
弟弟做了什麼事情?不過是陪著母親出門,就得到了母親的褒獎,母親說他果然大了懂事了,而自己呢?
剛到了長青侯府,薛玉晶想要她的小兔子,那兔子是父親雕琢的,母親把兔子從她的手中奪去,討好地對薛玉晶笑著說道:“這東西不值什麼錢,難得玉晶喜歡,拿著玩吧。”
她哭著不願,得到的是母親含著淚水的一巴掌,母親的聲音宛若是淬著冰霜:“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玉晶是你的妹妹,你太讓我失望了!”
到了長青侯府一年,因為薛玉晶喜歡纏著她,溫雲沭明明喜歡讀書,在薛玉晶過來的時候,母親總是會把她的書從手中奪走,用手推著她的背,把她推向薛玉晶方向:“總是這樣悶在家裡做什麼?一點都不如你玉晶表妹活潑,像個老太太。”
那個時候她已經懂了了心中不願,也要去做的道理,而母親理了理她的衣衫領口,語氣溫和帶著諄諄誘導:“這就對了,遊玩的時候一定要多注意玉晶的需求,她身邊那兩個小丫鬟總是胡鬨,不如你貼心。”
到了長青侯府三年,母親不準她考白鷺書院,因為母親擔心薛玉晶考不上,所以不準她做出頭鳥,最後證明母親是對的,因為薛玉晶真的沒考上,長青侯府給薛玉晶捐了銀子,溫雲沭自己也不能自己去考白鷺書院,得用長青侯府的銀子才行,母親還會對著姨母說道:“妹妹,若是沒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我這丫頭本來就不聰明,也就是仰仗著你,才能去白鷺書院長長見識。”
私下裡,母親對著她叮囑,言之灼灼:“你一定要記住,你能去白鷺書院便是因為玉晶,若不是玉晶和你關係好,你以為你能去白鷺書院嗎?”
母親在人前總是貶低她,說她處處比不上薛玉晶,等到人後,在她出彩的時候,還是會打壓她。
“你每天念這麼多書做什麼?陪著你的玉晶表妹玩才是正經,一個女孩子,讀得再多也不能考狀元!”
“讓你出風頭,讓你出風頭!你怎麼一丁點都不懂事?非要氣死我不可嗎?”
“你為什麼要掐尖好勝,你要看清楚你的身份,我們全家的指望都是你弟弟,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討好你的玉晶表妹!”
當然在記憶裡也有溫情的時候,那是薛玉晶要鬨著騎馬過欄杆,溫雲沭的騎術不錯,她騎著馬上前,就按下了薛玉晶,她的手被一根鐵釘狠狠洞穿。
鐵釘被拔下以後,她流了許多的血,之後又是生了高熱,迷迷糊糊之中母親溫柔地抱著她。
“雲沭,幸好你會騎馬,幸好你救下了你表妹,便應該是這樣的,用你的一切護著你的表妹。”
“你姨母給你送了特彆好的東西,你還記得你曾經不舍的木雕兔子嗎?你姨母用上好的暖玉做了一個白玉兔子,這玉很是神奇,你手腳不是容易冰冷嗎?可以用它來取暖,比你之前的那個木雕兔子好多了,所以我一直告訴你的是對的,你多對你表妹好一點,你姨母什麼好東西都會給你的。”
“你對玉晶越好,咱們母子三人在侯府的日子就越好,你弟弟去了安平侯府的族學,你弟弟素來聰慧,隻要他以後有出息了,就是你最好的仰仗。”
不公平。
溫雲沭心中嚼著這三個字,胸腔裡灼燒著熊熊火焰,火焰把她渾身的血液都給烤乾了,就連口腔之中都是火的感覺,甚至溫雲沭懷疑,自己要是開口,就會吐出一個火球。
溫雲沭很快就發現這是錯覺,因為她開口了,並沒有什麼火球噴出來。
溫雲沭覺得自己發瘋了,一個人怎麼可能吐火球?那是妖怪才能做到的事情。
“小桑,我有些難受,你幫我請個大夫。”
溫雲沭沒繼續和小桑說自己的憤懣和委屈,就像是小桑之前安慰她的,她隻需要熬過這一段時間就好了。
憤怒消散了以後,渾身的疼痛讓溫雲沭覺得自己應該請個大夫看一下身體,以前做噩夢產生疼痛後,也請大夫看過,隻是大夫說她的身體很健康,甚至脈搏要比同齡人健碩許多。
以前做完噩夢結束了,疼痛也就消停了,而這次白天也開始疼了,溫雲沭想著再請大夫來看一看。
溫雲沭開口時候,小桑覺得空氣之中氣息都炎熱了兩分,小桑沒覺得是因為溫雲沭開口的原因,而是覺得大概是天氣炎熱了。
“好。”小桑跑了出去。
小桑想要出院門的時候,被人阻攔了。
她根本無法踏出花芷院,就算是說了小姐不舒服,得到的也是婆子的阻攔。
小桑在和守院的婆子發生爭執的時候,溫雲沭正在感受身體的疼痛。
這個疼痛和昨晚上噩夢的疼痛是一種模式,就像是她在鍋爐裡被人拆開了淬煉一樣。
房間裡隻留著她,小桑出去了,溫雲沭就蜷縮在床上,或許是四下無人的緣故,她所有的感官都擴大了。
房間的窗戶都開著,有屏風阻隔,微風繞過了屏風,徐徐撫在她的身上。
在房間之外,那風毫無阻隔,肆無忌憚地撥弄蒼鬱的枝葉,也驚動了藏在樹乾上的蟬,蟬的翅膀動了動,擦出了一個音,蟬的翅膀不停地顫動,發出了聒噪的聲音。
小桑在和婆子據理力爭,“我家小姐沒有裝病!你不讓我出去,那你自己過來看看小姐的狀況!要是小姐出了事,夫人可饒不了你。”
這樣的距離,她本不應當聽到小桑的話才對。
這個念頭一升,忽然之間溫雲沭覺得自己又無法感知到外界了。
她感受不到院子裡的旭日的金輝,感受不到靈動的微風,更聽不到小桑的聲音,像是她的五感一下被重新蒙住,混沌起來。
溫雲沭微微皺起了眉頭,就在這個時候,婆子已經跟著小桑進來了。
婆子本來確實擔心溫雲沭有什麼不好,但是見到了溫雲沭的模樣,頓時就放下心來。
“小桑姑娘,你彆拿我這個婆子尋開心了,小姐的麵色紅潤,看上去哪兒像是有病的人?”
溫雲沭白皙的膚色有健康淡淡的紅暈,看著氣色就很好。
小桑其實也看不出來小姐有什麼不對,就如同婆子說的那樣,溫雲沭宛若是上了妝一樣。
不過小桑相信小姐不會騙人,“小姐說是請大夫,就肯定是身體不舒服。”
婆子說道:“小桑姑娘,可彆為難我了,夫人離開之前說了小姐在裝病,讓我拘著小姐和小桑姑娘你不許外出。”
小桑還想說什麼,溫雲沭阻止了小桑, “彆說了,讓劉嬤嬤離開。”
為難劉嬤嬤也沒用,除了小桑以外,院子裡的仆從們隻會聽柳素的話。
小桑跺了跺腳,看著劉嬤嬤出去了,等到劉嬤嬤走了以後,小桑握住了溫雲沭的手,“小姐,你是哪兒不舒服?”
溫雲沭說道:“你還記得我每個月都會做噩夢嗎?現在白天也開始疼了。”
小桑無措地說道:“那怎麼辦?”
溫雲沭說道:“可能忍一忍就好了,大夫也查不出來什麼,還說我的脈搏比習武的男子都要健碩。”
小桑說道:“那我給小姐去打一桶水來,泡泡水是不是會好很多。”
溫雲沭沒有拒絕小桑的提議,她泡入到了浴桶裡,同時打發了小桑去做繡活。
沐浴在水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溫雲沭重新進入到了玄妙的境界裡,好像是她的意識生出了一雙腿,跑到了院子裡,甚至這一次繞過了守門的劉婆子,跑到了花園裡。
在花園裡,姨母柳洛帶著幾個漂亮的丫鬟走到了亭閣裡,柳洛正在靠著欄杆喂魚,聽著身邊的嬤嬤稟告花芷院裡發生的事情。